第12章 宋无痕与苏婉清（十二）
婉清凝视着他的侧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她不明白为什么宋无痕会让人害怕，他明明温和有礼，最多只是偶尔有些躁怒。她猜想，这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不自觉地走向他几步，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轻声说道：“我承蒙你相救，这条命算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要我成为你的知己，我必定尽心尽力，只要你不嫌弃。”
宋无痕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与婉清相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但他并没有伸出手来。他只是微笑着，掩饰着心头的急躁，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伤再说。”
婉清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感觉到，自己与宋无痕之间的关系似乎正在发生变化。她不再只是他救下的一个陌生人，而是他心中的朋友，甚至可能是知己。她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婉清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她深知，一旦承诺，便会全力以赴。那份从心底涌起的微妙兴奋，如同初春的嫩芽，既新奇又令人期待——这意味着她将告别与婉儿相依为命的日子，告别师父的严厉教诲，甚至走向她曾经暗暗向往的生活。
她从小看着婉儿在人群中闪闪发光，那种自然的吸引力让她既羡慕又自愧不如。因为自己的沉默寡言，她从未敢奢望能有人真正理解她，能有人抛开她的手艺，单纯地喜欢她。她渴望有人能陪伴在她身边，分享喜怒哀乐，不再让她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压力。如今，她意识到，这种渴望的正是她心中对朋友的定义。
而此刻，他成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尽管心中有些许的不安和尴尬，但她深知，这将是她人生中宝贵的记忆。
“陪我走走吧。”他轻声说道，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好。”她轻声回应，主动靠近他，让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他手中的耳饰，那是她遗失的耳环。她刚准备伸手去拿，他却从容不迫地将它放进了怀里，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心中虽然有些尴尬，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沿着小径前行。
“你心中若有师父，就该遵从他的遗愿，选择自我了断，以此回报他的恩情。”他的话语如重锤般击中了她的内心。
“不！”她坚决地反驳，“我已经用十多年的时间回报了师父的恩情，难道这还不够吗？为何还要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与婉儿并非血缘姐妹，难以保证你不会生出异心。既然你已经掌握了食记的秘密，对于婉儿来说，你已是多余的存在，可能会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他的话语冷漠而无情，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在她的心上。
不要啊，婉清心中呐喊着。她从未有过任何异心，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远离厨技的纷扰。
“死吧你。”那冷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不！”婉清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翻滚而下，连同棉被一起。她惊慌失措地睁开眼，喘息着凝视四周。这是哪里？她发现自己身处宋府之中，一切显得如此真实。
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醒来了。这真的是宋府吗？她汗流浃背，心中既欣喜又忐忑。她曾以为宋府只是她梦中的向往，如今她真的身处其中，但心中仍然担忧着，害怕这只是一个梦，害怕醒来后会再次面临大师兄的追杀。
她挣扎着从棉被中挣脱出来，肩口的疼痛提醒着她，她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宁愿永远承受着这种疼痛，因为这意味着她醒着，宋府是真实的，宋无痕也是真实的，而非虚幻的假象。
天色已经蒙蒙亮，这个时候她通常已经上街卖粥了。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安的思绪抛诸脑后。她换上深蓝色的衫裙，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门轻轻推开，小莲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姑娘醒啦？今儿个真早。”
婉清心中一动，仿佛缺少了什么让她心神不宁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了诵经声，那是宋无痕的习惯，也是她安心入睡的保障。
“啊，对了，怎么没有诵经声？”她问道。
小莲吐了吐舌头，回答道：“诵经声？姑娘也觉得爷的诵经吵人吗？这是爷的习惯，姑娘就多担待点吧。”
婉清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吵人，如果没有它，我还无法睡着呢。”她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心中充满了感激。她知道，宋无痕的诵经声不仅让她感到安心，也让她在宋府中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别再叫我姑娘了，我不过暂时住在宋府，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女。”婉清微笑着说道，“你叫我婉清就好了。”她看着小莲，心中感到一丝羡慕。在这个府邸里，连丫鬟都如此美丽，让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同的世界。
“那怎么成？你是爷的贵客，主子们都要我好好侍候姑娘呢。”小莲的话让婉清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从未想过自己在宋府会受到如此重视。
“主子们？”婉清好奇地问道。
“是啊，目前我宅子里的主子除了三爷外，其他主子都跟我提过呢。”小莲自豪地说道，“爷就更不必说了。您是爷的朋友，他要奴婢多注意点，防你因肩伤而生起病来。十二爷见了我也要我说笑话逗你笑；四爷则是要我有空时，带你在府里逛逛。”
婉清听后，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疑惑。她与宋府的人并不深识，为何他们会如此待她？这种感觉让她既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安。
她推开了房门，见到欧阳在外头等着。她向他点了点头，问道：“请问，今儿个爷是要下棋还是聊天呢？”每日一早，欧阳都会先来此候着，告诉她今日要做些什么。
欧阳露齿而笑，拱了拱手说：“今儿个爷有事，请苏姑娘等到下午之后吧。”
“有事？好。”婉清心中颇觉奇怪。相处一个月以来，宋无痕少有事务缠身，他的生活规律而正常，上午与她相处，下午他译写中原之外的佛文时，也不介意她待在佛堂。访客极少，但多是佛门子弟，他也不会拒她于门外。
表面上，他真诚待她，像极朋友了，可是总觉有些不对劲之处。他想要将她极力纳进他的生活之中，教她不懂之事，让她习惯厨技外的世界。婉清不禁开始思考宋无痕的意图。
“我可以在府里走走吗？”她问欧阳。
“这是当然。”欧阳见她客气，心里有些不习惯。他尴尬地笑了笑说：“爷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让小莲带苏姑娘四处逛一逛。”
于是，小莲带着婉清在宋府里闲逛起来。她们穿过庭院，走过长廊，欣赏着府中的美景。婉清被宋府的宏伟和精致所震撼，同时也对宋无痕的意图感到更加好奇。
临走之前，欧阳在小莲耳畔压低声音嘱咐道：“去哪儿都行，只要别让苏姑娘进禅院。”小莲点头，转身面对婉清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姑娘想要上哪儿呢？”
“厨房，好吗？”婉清试探性地问道，眼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小莲闻言，心中一紧，想着彭厨子那严厉的面孔，不禁有些为难：“姑娘……你去了好几回了，彭厨子他……”她想说彭厨子一定会很不高兴，但看到婉清坚定的眼神，又不好直接拒绝。
“我想再去试试。”婉清坚定地说。
小莲迟疑了一会儿，回想起欧阳的嘱咐，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带着婉清往宋家厨房的方向走去。
两人来到宋府厨房，一进门，厨婢们早已习惯婉清的到来，见她靠近，便手脚并用地将她迅速扶开，生怕她再次“捣乱”。
“苏姑娘还好吧？”一个小厨婢细声问道，又看了看小莲，“要不要我将小莲找来？”
婉清笑了笑，回答道：“我还好。”
彭厨子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来：“拜托，姑奶奶，我能不能求你，不要再进厨房啦？一锅饭让你煮到干，一盘菜让你烧到全毁，我求你，放了咱们一条生路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将婉清推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