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宋无痕与苏婉清（一）
“你根本无法想象我一个人在家的无聊程度，”苏婉儿说，眼中闪过一丝寂寞，“好在有小瑶过来，还能聊聊天。昨晚她还带来了她娘做的麦饼给我尝尝。”一说起朋友，她原本略显疲惫的眼神立刻变得熠熠生辉。
“有小瑶陪着你，你应该不会那么孤单了。”有人轻声安慰她。
“婉清，你这么早就准备出门摆摊了吗？外面还一片漆黑呢。”另一人惊讶地问道。
“是啊，早点出门总没错。”苏婉清淡淡地回应。
“那个……”话还没说完，一个哈欠打断了她，“我能和你一起去摆摊吗？”
“你看起来还是很困，先去休息吧。等你醒来，我也就回来了。”这样的对话对她们来说已是日常，但苏婉清每次都会耐心回应。
“可是……”她确实觉得很困，刚才也是因为发现婉清不在床上，才挣扎着起床摸到厨房来的。但是，让婉清一个人在外面辛苦工作，而她却在家里睡觉，这让她心里过意不去。更何况，她一整天都几乎没能和婉清说上几句话，这让她觉得有些孤单。
“如果你跟我去，以你的容貌，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苏婉清边说着，边把凳子折叠起来放进推车里，反复试了几次才找到合适的重量。她朝对方微微一笑，“快去睡吧，免得大师兄回来找不到人。”
对方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嗯。”即使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她的笑容依然耀眼夺目。尽管每天都见面，但苏婉清还是不由得看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缓缓推着车走出了屋子。
“小心点，婉清。”身后传来悦耳的声音。
苏婉清点点头，推着沉甸甸的推车，朝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去。
天色已经大亮，但寒冷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婉清没有穿外衣，因为在煮粥时穿着厚重的衣物实在不方便。她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却依然坚定地推着那辆满载着生活希望的推车。
大街两侧的店铺还未开门，但街上已经陆续聚集了一些人。他们大多是底层的打工人或是摆摊为生的小贩，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忙碌奔波。
“苏姑娘。”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婉清的身后响起。
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侧身向身后的男子微微点头致意。这个男子是她的老主顾，一年来无论风雨无阻，每天都会在天未亮时来到街上吃早饭。有几次婉清上山采野菜时遇见了他，他只是微微一笑，向她打个招呼。她猜测，他可能是去半山腰的那间寺庙。
男子的相貌粗犷，却又不失俊朗。他的脾气温和，与外貌形成鲜明对比。一年来，他左手总是执着佛珠，偶尔拨动几下。婉清曾暗自揣测，他或许是一位修行的居士。
除了他的行为和气质，她还从旁人的对话中得知他姓宋。他有时会以佛喻人，与客人聊天。如此年轻便成为居士，背后定有他的原因。虽然婉清不知道具体缘由，但对他充满了好奇和敬意。
“小心！”突然，车轮被一块石头卡住，婉清失去平衡向后跌去。然而，在她即将摔倒之际，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背。同时，另一双手微微使劲推动了车子，帮助她稳住了推车。
“谢谢。”婉清吓了一跳，连忙向身后的男子道谢。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缓步而行。这种沉默的陪伴让婉清感到温暖而安心。
终于到达了平时摆摊的地方——大街药店前。婉清停下车子，暗地里轻轻吐了口气。每天推着这辆沉重的车子确实让她感到疲惫不堪，两只臂膀酸痛不已。然而，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挑战和艰辛，她必须坚持下去。
在她忙碌地整理摊位的时候，那位男子也主动帮她摆放好板凳。
“还得等一会儿。”她边忙边说。
“无妨，我等着。”他平静地回应。
“还是照旧吗？”她问，已经开始准备他的早餐。
“嗯。”他点点头。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一年，但他似乎从未觉得无聊或者厌烦，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她心中其实有些困惑。一个人的口味再怎么固定，也不太可能一整年每天都吃同样的粥。大街上早餐种类繁多，南北口味应有尽有，即便他吃素，又怎能忍受一直吃同样口味和做法的食物呢？
“宋公子，”这时，几位熟客走了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好早啊，每次我们都觉得自己来得够早了，但总是看到你更早。”
宋无痕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苏姑娘，给我们来三碗野菜粥，还有你那特制的酱菜。”客人们说着，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她点点头，开始忙碌地煮粥。一阵冷风吹过，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你不冷吗？”宋无痕突然问道。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还好。”她回答。
“你穿得挺单薄的。”他继续说。
他今天似乎特别有聊天的兴致，这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穿着太厚重的话，煮粥不方便。”
“但如果因此得了风寒，岂不是更影响工作吗？”他关切地问。
“公子请放心，”她解释道，“我从小身体就好，从来没得过风寒。如果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就不会出来摆摊了。”她以为他是在担心食品的卫生问题。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婉清暗中松了口气。她并不擅长言谈，更不喜欢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一年来，他与她之间的交流并不多，他吃完饭就走，再次见面也总是第二天的早晨。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也习惯了与他交谈。
过了一会儿，婉清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端到了他的面前，还配了一碟新鲜的野菜、一盘香脆的豆腐干以及她自制的酱菜。
“苏姑娘，每天来你这里喝粥，我总要喝上三五碗才能饱。你有没有考虑过做点白米饭？一碗饭就能吃饱，既方便又省事。”一位客人随口说道。
婉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稍微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解释道：“粥中有油，早上吃对胃肠有好处。而且，粥一旦消化了，也会激起你的食欲。”
那位客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时，隔壁卖麦饼的林大婶忍不住插嘴道：“你如果怕饿，就来吃我的饼啊。一个麦饼足够你早午两餐了。可是你们就是喜欢苏姑娘的手艺，只爱喝粥，这能怪谁呢？你说是不是啊，苏姑娘？”
婉清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突然，她看见林大婶的女儿小瑶远远地走了过来。小瑶的年纪和婉儿差不多大，婉儿整天待在家里，肯定会感到寂寞。有个朋友陪伴她，也是件好事。
她向小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专心地煮粥。
“娘，你忘了拿这个东西，爹让我赶紧给你送过来。”小瑶的大嗓门让人想不听见都难。
客人们陆续吃完了粥，付了钱之后就匆匆赶去上工了。现场只剩下了宋无痕一个人。婉清看到他的碗已经空了，于是问道：“再来一碗吗？”她知道，吃两碗粥一直是他的习惯。
他点点头，将碗递给她，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指腹。她略感尴尬，迅速收回手，另盛了一碗粥给他，并换了两碟家常素菜。
宋无痕将她的羞涩看在眼里，忽然问道：“苏姑娘手艺如此精进，可曾想过开一家店？”
“没有，”她回答得有些快，然后缓了缓口气，老实说道：“我没这个打算。”
“没有？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摆摊吗？”
“怎么会呢？”她摇头，“我不打算一辈子卖粥。”
他微微吃惊，“你在此摆摊一年，既不打算存钱开店，也不打算继续摆摊……”他本想问她将来有什么计划，但想到这是她的个人问题，而他们平日并未深交，再问就显得失礼了。
“婉清，我也来喝粥。”小瑶看了宋无痕一眼，然后坐下，“这位公子是婉清姐的老顾客吗？”
“苏姑娘手艺好，我自然是老顾客。”宋无痕微笑着回答。
小瑶的眼珠流转，眸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瞟着，“难怪……”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接话的打算，有些气恼地叫道：“难怪婉清姐从不让婉儿跟来。”
婉清抬起头，显得有些茫然，“婉儿是怎么了吗？”她出门前还看到婉儿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