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秘密泄露了吗
周六五点,窗外,一阵风吹过,枫叶唰唰作响。
一阵凉风吹进房间袭进我的衬衫,我被微凉惊醒。我睡眼惺忪慢慢睁开了眼,朦胧之中我看见床帘随风舞动。
我揉了揉眼睛,果然,我不但没有关窗户,我竟然还坐在床尾,背半靠着床沿,头埋在双手圈好的膝盖上睡着了。
我看着双手手腕压出来的血印,我无法理解这个姿势我能睡一宿,风微凉,我准备上床盖被子……
我有低血糖,蹲一小会儿起来就会头晕头热,眼前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也会失去平衡。
所以我慢慢起来,经过一晚上我的血液大多聚集在下半身,我的双腿感到肿胀和浮泡,我用手撑在床上支持我缓缓坐在床上。
我以为我的双腿会麻得像万虫侵蚀一般,但没有,只是完全没有知觉,双腿不听自己使唤站不起来。我没有焦急,而是双手使劲一撑,屁股往上一抬就稳稳坐在了床上。
我继续往后移了一点,我知道麻药药效要过了。
看着天花板,平平无奇,天微亮显得房间还有一点昏暗。
果不其然,我平躺在床上,血液流淌至全身,双腿少了肿胀感。但是,从脚底开始了万蚁啃咬,那是一种不痛但是心里又十分不想接受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小声念起了快要尘封记忆中的口诀:“脚麻上树,打开枝桠好上树……”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心里安慰,可是念着念着竟然发现有用。
我念着便回忆起小时候。
在田埂上茂密的杂草旁边,冷洋坐在裸露的篱笆上染的屁股全是,而我嫌脏坚持不坐,鼓气蹲在他旁边,我们在等,等我们的猎物。
我刚开始一脸怀疑的和他设好了陷阱,准备一根细小结实而玉滑的长绳一端系在树上,一端系成一个活套,当野鸡上套时,如果野鸡要逃,越远套口会变得更小,越挣扎会系的更紧。而套口下面是我们俩提前挖好的深坑,里面有提前放好的粮食,野鸡掉下去距离会自动收紧上面的套口,如若没有上套掉进深坑也难以飞出来。
他满满的自信。
等待过程有点漫长,他一边给我讲解陷阱,一边给我炫耀他百发百中,我当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一直点头。
等了个把钟头,他摇了摇我,用手指在嘴巴前“嘘”的一声。
我看见一只黑色和红色羽毛,红色鸡冠的野鸡,它试探性的在坑边游走,走了一圈竟然无意间就被套口套上了,一挣扎又扎进了坑里。我看到眼睛都睁大了,感叹一声:“哇噢!”
冷洋很开心,连忙拉着我就要去看看,可是我腿麻了,一屁股坐在篱笆上,他笑着说:“现在还不是坐篱笆上了。”
我只是坐着直指腿抽泣说:“难受。”
他顾不上野鸡蹲下来说:“没事,这只是腿麻了,来我拉你起来。”
我继续抽泣着说:“你快去看看野鸡,一会儿它飞走了。”
他继续伸出手说:“你还是不相信我的技术啊!快,起来,我教你秘诀,小哭包。”
我站起来不行,他拉我坐在他腿上说:“还好刚才没坐脏。”
我看着他:他怎么这么细心和在意我说过的话。
他说:“哭包,来,跟我一起念口诀,这样就不疼了。”他说一句,我说一句。
“脚麻上树,打开枝桠好上树……”我念着回到现在,我躺在床上微笑,双腿早已恢复,我深信不疑的自言自语:“看来真有用。”
我下楼去,看见阿姨做了丰盛的晚餐,我问:“阿姨,我妈呢?怎么没来吃早餐。”
阿姨递了一杯牛奶说:“她昨天晚上大晚上说有急事就回去了,我看见她站在你的门口徘徊了小会儿,但是没有进去,还让我们不要吵醒你。”
我拿了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喝了一口说:“阿姨,今天周末,我想休息,午饭就不吃了。”
阿姨点点头。
我拿着东西就回到了房间坐在靠椅上吃完面包喝着牛奶,好安静,我准备像往常一样看会儿书看累了就去花园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随后就和妹妹们追剧学习……
现在,我放下杯子,拉开抽屉就看见一个画本,那是我初中的时候画下的,我一页页仔细看着,仿佛回忆重现。我不知不觉中放弃所有计划,回到床边慵懒的躺着翻阅。
那是我的回忆,一场上天安排的初见,黄昏下一个扬着镰刀奔向我的少年,我永远记得当时我的恐惧,永远忘不了那一句“这瓜,保熟”。
小时候我是一个特别黏人的孩子,尤其是冷洋,整天形影不离,他也像一个邻家哥哥一样时时刻刻照顾着我。
我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让他教我煮饭,他欣然接受。他一步步非常认真,他告诉我要舀多少米,亲手教我如何洗米,告诉我洗米和淘米的区别:洗米要认真搓洗,淘米要恰到好处,不能一直淘会让大米失去它的香味和口感。他用手拉着我的双手一把把搓洗,他很认真,而我却一直盯着我近在咫尺的面孔,古铜色的面色,分明的棱角,两道浓眉下是装着夜空的双眸,笑起来,双眼里就挂满了星星。
那时我不自觉看着他笑了,而他还憨憨的笑着说:“哭包,你最近笑得比哭多诶。”我害羞的抽出握在他手里双手,眼神也避开了他。
还记得,天快黑了,黄昏在天边也挂不住了,但是我和冷洋还在田埂上奔跑,光着脚丫子,肆意大笑。田坝上,有风,有殆尽的黄昏,还有我和他的脚印和背影。在这种环境下,尽管是一个自闭的孩子也变得开朗,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后面陪着。
在最后一年里,我更加离不开冷洋,晚上我总骗着要和他睡在一起,我总觉得这样我才能放心。我担心我们两个很快会分开,因为他爷爷突然生了病,冷洋和我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有一天他对我说:“星移,如果我爷爷死了,我会离开这里,因为这里会让我想起爷爷,我爱我的爷爷,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看着我眼里满是痛苦和不舍。
在那一年里,我深刻体验到了痛苦,我看见眼睛里没有星星的他,我是多么心疼,我不理解多么阳光的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憔悴。
那一年,冷爷爷躺在床上,冷洋无时无刻不待在爷爷旁边,而我只能默默在旁边安慰着他们。很快,冷洋父母回来照顾冷爷爷,冷洋和我经常会听到他们因为没钱治病而吵架,那时候我不懂,但是我总看见冷洋非常难看的脸色。我的心里犹如刀绞,我当时只想给他分担所有痛苦。
人生的苦总是接踵而至,那年,冷洋小学刚毕业,就在那个假期,冷爷爷永远的闭上了眼。我还在去他家的路上就听见炮仗噼里啪啦,我记得爷爷说过这里老人去世时就会放一串炮仗。
我的心忐忑不安,我跑向了他家。到大门口,我就听见冷洋妈妈的哭声,我不敢相信的一步步沉重的走进去,我看见冷洋爸妈跪着,而冷洋没有大声哭泣,只是跪在冷爷爷床旁手中还拿着一杯水。
看着邻居帮忙整理爷爷的遗体,冷洋全程一句话也没说,任凭妈妈怎么抱他都未曾站起来,我看见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冷爷爷冰冰的尸体,我站得很远都感觉到他现在的绝望。
我鼓足了勇气没有哭,而是默默跪在他旁边,他看到我,脸上依然,说:“星移,我爷爷……他……”
我急忙打断说:“你爷爷只是睡着了……”
他没有哭,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说:“爷爷说他要喝水,我就去倒水,可……水我倒来了,他……却……”
我不说话,我在旁边紧紧的抱着他。原来,人伤心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要陪着他,他保护了我那么久,这次换我保护他。
发现是冷洋让我长大,让我明白身边有那么多人要去守护……
葬礼上,冷洋穿着孝衣,他跪在冷爷爷棺材旁边烧着白纸,瘦削的脸上俨然没有笑容。
我不顾身份走到他身边也跪下来,爷爷和冷洋爸妈都没拦着我,他们便去忙了。而冷洋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白纸分了我一半。
我烧着白纸开口说:“你是不是要和你爸妈走了?”
他面无表情说:“嗯。”
我没有说话。
突然他说:“我想离开,但是不想和我爸妈离开。”
我问:“为什么。”
他说:“当初,他们只顾工作,我以为乱花钱他们就会注意到我,可他们把我留在这里,现在爷爷死了,不知道他们又会把我给哪个亲戚带,我不想。”
我说:“你别担心,不会的。”
他说:“他们那么狠心。”
我抢过他手里的纸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忘了当初我像你这样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他摇摇头。
我继续说:“你说过我们是父母的命,也许他们这么做存在错误,但是他们这么做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他像犯了错一样低头。
我把白纸还给他说:“所以,现在失去了爷爷就要好好把握在身边的亲人。”
他点点头说:“嗯,谢谢你,幸亏有你在。可是,我离开,我不想离开你……”
这句话惊到了我,我的心一下暖了,我克制自己内心的喜悦,现在不能笑。
我怕坚持不住立马转移话题问:“你平时不是心里有事就把手边的纸撕得整整齐齐的吗?现在怎么不撕。”
他坚定的看着我说:“这个当然不行,这是我烧给爷爷的钱。”
我点点头。
几天后,丧事处理完了。一天下午,爷爷说冷洋家在搬家了,我慌了,我怕见不了他了,我一溜烟跑去找他。
在爷爷院子门口,我看见他坐在我们经常一起躺着看星星的石墩上,我走近,他没转身。
“你来了。坐下吧!”
我回答:“嗯。”
他说:“我赌赢了。”
我:“你赌什么?”
他躺在上面拉着我躺在他胸口上,他双手枕在头下面说:“赌你听见我搬家会毫不犹豫冲出来,而且会左右观望。”
“你怎么会晓得我会左右观望?”我头往上靠到他心口。
他坚定的回答:“我就是知道,因为你知道我是不会不辞而别的。”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说:“就是说你相信我们心有灵犀嘛。”我故意放超低音量说:“所以我们是不是双向奔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心脏加速了。
我明白我声音小了。
一幕幕回忆汹涌出来,那是一个极度怕陌生人的孩子都能在上面睡到流口水的背,那是一双可以给予人自信的眼睛,他是我花了七年时间都没有放弃的人,是我暗恋了十年的人,而他仅仅陪伴了我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