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你孙子我快要饿死了,吃你根香蕉不过分吧”
住院部四零三,杜象初看了眼手机里的信息,阿旭已经到楼下了。
他先是放下电话,转而看向左边床位一个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大叔,嘴角微勾,露出抹相对和善的笑。
“大叔,把头转过去,再盯着我看,坏了我的事儿,有你好看的。”
大叔闻言一抖,也不敢吱声儿,默默把头扭回去,三两下将自己掖进被子里装睡。
这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身边跟着的人倒是都挺混,几分钟前才刚风风火火的把人送到普通病房里,也就是这儿,正好跟他排一屋。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就不大的小伙子更是一路骂骂咧咧,直到把人安顿好了也不消停。
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直接让他去vip病房看你不就得了?演个戏还这么大费周章,三天两头的也不嫌累,麻烦的要命,干脆趁早弄死埋了得了”。
紧接着就被病床上那个,在几人当中看起来还算和善的小伙子一枕头给砸了出去。
他也就是好奇,想着估摸就是几个不学好的小混混,这才多看了几眼,没想到马上就被警告了。
大叔缩起脖子,埋在被褥里,看着不动声色,事实上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直到病房门“咔哒”一声儿被人打开。
娄旭拖着行李箱,视线顺着床位扫过去,直到看见窗边正半靠在病床上的杜象初,听见动静扭过头,看见他的同时泛白的嘴唇可怜的抿起。
娄旭见状当即三两步过去,随手将箱子放在一边,“怎么弄的?”他道。
同时瞥见对方垂落在里侧的包成木乃伊的左手臂,眉间更是蹙起几乎能够凭空夹死一只苍蝇。
杜象初眨巴了两下眼睛,生生挤出点儿眼泪浸湿睫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打工的地方玻璃炸了,站的近,不小心就被划伤了。”
娄旭闻言当即一副“笨死得了”的表情,凑近他的胳膊看了看,事实上看不出来什么,他也不懂,只能闻到点儿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儿,半晌才又抬起头。
“医生怎么说?”
杜象初低着头,“有点儿严重。”
“有点儿严重是什么意思?”
“就是…具体的不知道,还得看后续的恢复情况。”
娄旭拧眉瞪他。
杜象初莫名有些心虚,“医生说了,恢复的好的话,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就算不好也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所以,阿旭。”他稍显谄谀的笑道,“你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没事的,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娄旭快要气死了。
“你这双手是做科研的手!好好地,出去打什么工啊!”
“你说!你是不是退出了你们学校那个很厉害的什么教授的科研团队?还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杜象初愣了一瞬,“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
杜象初低着头,语气莫名有些委屈,“是。”
娄旭当即“腾”地一下站起来,戳着杜象初的脑门儿,“你还“是”!你说!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出?”
杜象初揪着被角,“我得打工,要不然…下学期的学费该不够了…”
娄旭一噎,等反应过来,顿时更气了,“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
“娄宗义那个干爹你都认了!认了你倒是用啊!”
“就他一天到晚喝的那几两酒能花得了几个钱?不用还不是放在那儿长蘑菇?再不行你跟我说,我帮你要啊!”
“你看你这工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赚的那几个钱够你付医药费的吗?都花光了吧?”
杜象初闻言有些不高兴地偏过头,顾自嘟囔,“才没有…”
“你说什么?”娄旭气死了。
“没。”杜象初笑道,赶紧转换笑容,抬手指了指靠墙放着的两个牛皮纸袋。
“阿旭,我给你买了礼物,你看看。”
娄旭现在显然还在气头上,一屁股坐在床边,扭过头,“我不看!”
杜象初动了动脚,扯着娄旭屁股底下的被褥。
“就看看嘛,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专门给你买的,真的,快看看。”
娄旭闻言动了动,不情不愿地扫了眼那两个靠墙的破纸袋,好半晌才在杜象初的催促之下随手提过来,嘟嘟囔囔的。
“不是说连学费都不够了吗…还买什么礼物…花这冤枉钱…”
“又不是只有今年有生日…矫情…”
“你能知道我喜欢什么嘛你就买…那我要是不喜欢呢…这能退吗…真是…”
他跟念经似的嘟囔了半晌,一边说一边往其中一个纸袋里掏了掏,同时还得时刻管理表情。
可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要不然这臭小子记不住疼,下次还敢,可得晾一晾他。
他想着轻哼一声儿,骄矜地从纸袋里抽出一身衣裳,随即展开。
“西装?”
“嗯。”
娄旭抬头看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这个?”
杜象初笑了笑,“你明年不就毕业了吗?用得上。”
娄旭挠头,可他也不穿西装执行任务啊…
见他不说话,前者当即失落起来,“怎么?你不喜欢?”
“怎么会?”娄旭赶忙否认,提着上衣放在身前比划。
“你送我什么我不喜欢?还挺合身。”
他冲杜象初得意地挑眉,“我告诉你,穿西装就得我这种身材,不能太瘦,要不然撑不起来,不好看。”
杜象初失笑,“要不你去试试?那儿。”
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空病床,帘子一拉就能换,“要是不合身,趁早还能换。”
娄旭略微思索,“也行。”
杜象初也就低头看了会儿手机的功夫,对面帘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停了,“唰”的一下被人拉开。
款式最为经典的黑色西服就这么套在娄旭身上,领口的衬衣略微敞着,再加上他那头硬朗的短发和五官,以及少见的壮硕的同时又不过分臃肿的优越的比例,想必没人能说出“他像搞推销的”这种话来。
“怎么样?”他问,同时捏着手里多出来的那根领带走过来,眉头苦恼地拧在一起。
“这玩意儿我不会系。”
杜象初伸手接过来,“不用系,这样就挺好,系上了反倒显得局促。”
娄旭闻言左右看了看,“也是。”
“还有这个,试试。”杜象初又递过来另一只纸袋,相对小巧。
娄旭往里掏了掏,摸出一只黑金配色的小盒子,随即疑惑地看了眼杜象初,打开过后不足一秒,“啪”的一声儿又合上了,垂眼递还给他。
“这玩意儿我不要,太贵了。”
杜象初愣了一瞬,随即失笑,“不贵,这颜色适合你,我当初看见的时候就这么觉得,这才买的。”
“不要。”娄旭倔强的要死,坐在床边扭过头。
“你拍个照片上网给我买个假的就行,这个退了,太贵了。”
杜象初见状一时哭笑不得,接过他手里的盒子艰难打开,取出里边儿包装精致的黑色手表。
表盘的位置是恰到好处的金色点缀,没有过多繁琐的元素,低调的同时又足够显品味,跟娄旭今天这一身搭配的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杜象初一脸不容拒绝地扯过娄旭的胳膊就往他手腕上套,但凡他挣扎一下,他就皱着眉头装疼。
娄旭见状,自然是不敢动的,瓮声瓮气地瞪着他,直等他戴好了才扭头想要摘下来。
杜象初当即喝止,“不许摘!”
娄旭憋屈的要死,“这太贵了,要不西装跟手表,你选一样送我,另一件退了。”
“退不了。”
“怎么退不了?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杜象初藏起手机,“我说了送你就是送你,退不了,你要是不喜欢,那干脆扔了好了!”
见他开始赌气,娄旭只好妥协。
“我这不是担心你瞎花钱吗?好不容易赚了点儿,全花我身上了,这叫什么事儿?”
“我乐意。”杜象初瞪他。
“再说了,这西装跟手表你以后工作都是用的上的,这怎么叫瞎花钱?天天戴的东西,这得叫保值。”
“行行行。”娄旭低头,“歪理一大堆,谁能说的过你啊?”
“哎?对了。”他又看他。
“你这伤是在打工的地方受的,这得算工伤吧?你们老板有没有赔钱给你啊?按理说这医药费也得他们出吧?”
见他不说话,娄旭第一反应就是杜象初准又是被欺负了,当即气愤地站起身。
“他们是不是没赔你医药费?工资呢?发了没有?你在哪儿找的零工,靠不靠谱啊?地址发我?赶紧的,我帮去要钱去!”
“我告诉你,你这伤不能白受!这要是养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当然,工也不能白打!我看他们那儿准是硬装不过关,保不齐还有什么别的安全隐患,你看我不跟相关部门举报他们!”
“你以后也别在那儿上班了,我帮你要完钱,顺带把你那破工作也给辞了!”
“好好的搁学校做研究,打什么工啊?气死我了!”
娄旭一个人在那儿叽里呱啦地一顿输出,杜象初压根儿半点儿插嘴的余地也没有。
事实上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随口胡诌的,谁知道都这个时候了,娄旭居然还能把话题给绕回来。
于是只得悄咪咪地在被子里用手机给房相经发短信,试图进行求助。
奈何一只手实在不太方便,消息还没发出去,就被娄旭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干什么呢你?地址发我。”
“啊…嗷!”
杜象初冷汗都快要下来了,这突然间的,让他上哪儿给他现编一个地址去?
就在娄旭等不及想要亲自拿他的手机自己找时,病房门“咔哒”一声儿,又被人给推开了。
陈思守蒙着面,站在门口,浑身上下就写着“烦的要死”四个字。
先是看了眼杜象初,紧接着是娄旭。
操,果真是他。
都说让姓霍的来了,非说他比较像做孙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
主要是他半个月前刚刚截过娄旭的车,最重要的是还没打过人家。
这种丢人的事儿,他当然不可能跟房相经讲,跟姓霍的就更不可能了。
这会儿过来不仅是自投罗网,还有极大的可能会给杜象初添麻烦,可是房相经的话他又不得不听,非得让他过来这边看看情况。
于是他只好借了块儿头巾,他妈的一股子腌菜发酵的酸臭味儿。
却也只能黑着脸将就着用,见屋里没什么异常,这才走到隔壁那大叔的病床前,一把掀开对方的被褥,正好对上一双浑圆的大眼睛。
“操,没事儿装他妈什么死啊?吓老子一跳!”
见隔壁一双冰冷的视线警告般投过来,陈思守抓了把后脑勺,环顾一圈儿,随手拿走了那大叔搁在床头的一把香蕉。
“你孙子我快要饿死了,吃你两根香蕉不过分吧?”
紧接着也不等人回答,扭头不好意思地冲杜象初敬了个礼,“抱歉抱歉,打扰了,走了。”
随即“啪”的一声儿甩上门。
娄旭看完全程,一脸懵逼,再看隔壁病床上正躺着的那大叔,显然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状态。
直到对上他的视线,又忽然十分突兀地挤出两滴眼泪。
“不孝啊!真是不孝啊!连爷爷我只有生病时候才能吃上的香蕉也不放过!”
“……”
“……”
杜象初尬地干咳一声儿。
娄旭同时回过神儿,上前几步打开病房门,冲着陈思守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
“怎么了?”他道。
后者摇头,“没,就是觉得刚刚那小男生有点儿眼熟,貌似就在最近,搁哪儿见过似的。”
“不过一时半会儿倒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