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何为贵族
海利瑟斯见到来访的迪亚特只是微微惊讶，道：“不好意思，现在的样子比较狼狈，随便坐吧，迪亚特。”
迪亚特果然很随便地坐下了，还端起梅尔卡给海利瑟斯做的甜粥，笑嘻嘻往嘴里送。
梅尔卡无语道：“要不要这么喜欢吃甜食啊你！！”
迪亚特只好解释：“从小就吃不到的呀，格兰特的贵族们认为甜食是腐蚀意志的东西。你想象一下，上等奶油却不甜的感觉，好像在吃一朵白色的云。”
“原来是这样。我们那边反而因为天气寒冷，没有蔗农，糖分难以获取，吃糖是贵族财力的象征呢。”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则不想讨论风俗，直接问：“你快说说你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你们也得跟我说说为什么外边在传红发勇者可以变成龙好吗？”
海利瑟斯从迪亚特的讲述中，拼凑出了歌罗妮的曾经。
歌罗妮是一位无忧无虑的贵族少女，她出身高贵，现任大公是她的伯父，又有爱自己的母亲与哥哥。尽管父亲早逝，她的生活依然像童话故事一样充满美好。
直到有一天，大公与继承人意外遇刺，她的哥哥成为新任大公。一跃成为二号人物的歌罗妮，身上突然有了更多责任，也受到更多限制。
歌罗妮的母亲开始不再掩饰自己的偏心，她好像只是哥哥的母亲，而不再是歌罗妮的母亲。
这位多年寡居，不受重视的贵妇人因为儿子成为大公，自己也找到了人生价值般，开始围绕他的政治利益出发，严格地控制歌罗妮。
“歌罗妮，你可知何为贵族？”
“就是继承祖先身份地位的人。”
“错。贵族享受尊位，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你必须非常有价值，才配享有这一切。不能给你哥哥丢脸，明白了吗？”
“知道了，母亲。”
“歌罗妮，你最近和那个园丁走太近了，这不对，不是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做丢脸的事。你的情感很幼稚，你的选择很丢脸。”
歌罗妮在这场控制与被控制的游戏中失去了自己，她好像完全被否定。
她的一切，都被母亲安排：“选择最佳人选结婚，你的配偶要给你哥哥的统治带来助力才行啊。我在考虑的人选有……”
“母亲，我想和尤里安在一起。”
“啊，听听。多么不知羞耻的女孩，自降身份和一个园丁在一起。”
“可是……”
母亲说歌罗妮的情感是多余的，是错误的。
歌罗妮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母亲也很疼爱她。为什么现在只把她当工具对待。歌罗妮的自尊心，不断要求她反抗偏心得近乎疯狂的母亲；而她的另一种本能，又告诉她必须爱母亲，她渴望回到从前。她无法接受自己是被轻视的那一个。
“尤里安，我们偷偷在一起吧。也许我们生个孩子，母亲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尤里安把花冠戴在歌罗妮的头上。
但是这小小爱情的反抗，被母亲视为背叛。
“果真是个没用的女儿啊，连联姻的作用都没有了，你还能帮到你哥哥什么？这么喜欢和仆人在一起，就和他一起滚到乡下去。至于这个孩子……你以为你比哥哥更早生了孩子，他就会有继承权吗？”
迪亚特讲述了前情，把甜粥全都喝进肚子里，道：“所以我从小就被抱走了，不过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母亲本来可以活得很潇洒，但被祖母灌输了太多近乎道德绑架的责任感，一味要求她牺牲。结果母亲就变成了很自厌的人，她告诉我，她有一段时间自己都觉得是她做错了，才被那样对待。”
听完迪亚特的讲述，海利瑟斯不禁唏嘘：“怪不得她话里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明明情感丰富，但又觉得人类的情感是累赘。”
梅尔卡也说：“她做人的价值被否定了。”
“听上去就像穷人的母亲，恨不得卖了女儿，再把钱都留给儿子。”海利瑟斯想到了丽娜立。不同的是，丽娜立是被哥哥欺压。歌罗妮却被同为女人的母亲打压控制，直到迷失自我。
“可能儿子是大公这件事，洗雪了她人生全部的不如意。儿子就像她唯一的人生目的。除了月神信仰区重视女人的自主权，精灵是母系社会，其他地方的人都这样偏爱男人。”梅尔卡总结。
他来自月神信仰区，自从跟海利瑟斯出发旅行，感受到太多文化冲击。
“因为祖母去世，大公好像对妹妹也有歉疚。我们母子顺利相认就好。”迪亚特倒不是很悲伤，他是个没有包袱的人，他乐观极了。
梅尔卡忍不住问：“大公既然心疼妹妹，为什么又不加干涉，由着母亲偏心呢。”
迪亚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了令他醒悟的话：“作为被偏爱的那一个，大公又有什么损失呢。妹妹固然因为他变得不幸，但这其实也符合他的利益。”
海利瑟斯说：“妹妹和侄子都不能影响自己的地位，对吧？”
“对。”
原来这就是贵族的逻辑。
每一个人都可以不幸，只要这个人不是自己。
身份高贵如歌罗妮，依然被家族里更有权势的人，摆布了半生。
梅尔卡突然道：“这下子就有点恨不起来了。本来还觉得她把尤里安当仆人太过分了，又对魔族抱有不切实际的共生幻想。现在看，只是厌倦了人类复杂关系中的情感伤害……”
海利瑟斯则问：“那你接下来就要和父母一起生活了吗？之前你那些神神秘秘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回事？费莎又怎么样了。”
迪亚特嘿嘿一笑。
“我还会继续这些工作，大公一直这样培养我。不管上一代人的纠葛如何，我和这个国家的利益都是绑定的。”
“不能任由帝国渗透，对吧。”
“没错。至于费莎，现在应该在陪我母亲聊天。”
“？”
梅尔卡吃惊，想象不到费莎能和歌罗妮谈论点什么。更理解不了，这种见家长是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不要随随便便对费莎承诺啊，和精灵恋爱是很难的。”
“谁说我们在恋爱啊，梅尔卡你这个人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恋爱！我们是队友，队友！最近又招募了两个人，我们准备以后一起行动。再说……我妈妈很喜欢费莎。”
海利瑟斯道：“这真是意想不到。”
“任何人和费莎交谈都没有压力不是吗？而且我妈占卜后会付钱。”
……
又多了一个能支付十个金币巨款的顾客。海利瑟斯心想，果然神秘学生意好做，开张吃半年。
“那么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海利瑟斯不无羡慕地说：“要是像你招募伙伴那么容易就好了。我们想找人去曼尼兰参加勇者试炼，得到经费。打败魔王之前，我们得能活下去才好，一天不工作，就紧紧巴巴的。”
而且海利瑟斯刚有点精神。恐怕最快也要后天再去找任务，接委托。
“和魔族交战会变成这样？那真是太恐怖了。还好母亲停下了她疯狂的想法。”
“我觉得是北风之神的赐福。虽然只有半颗……”海利瑟斯回忆着自己的感受，“它并没有强化我的身体，而是把我的控制身体的主观意识关闭了，让身体自己去做出攻击性强的选择。结果就是我累的起不来床，梅尔卡的回复魔法也没什么效果。我只能乖乖睡觉，等着体力恢复。”
注意到海利瑟斯剑柄上还有一颗白色宝石，迪亚特又问：“那这颗宝石有什么用处？”
海利瑟斯茫然摇头：“目前什么也没感觉到。这是月神殿祭司黛拉格尔大人直接交给我的。”
梅尔卡也不知道。
“好，那么我们互相都更了解了。我先告辞。”
迪亚特临走，又想到了什么，对二人说：“缺钱的话，可以去猎人公会看看。这座城市的猎人们很多，他们做的买卖也很大。”
海利瑟斯感谢这位朋友的情报。他如果直接慷慨解囊说完送钱给他们，反倒会让她不知道怎么办好。
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嘛，迪亚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