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本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鹿小冬牵着马，走在回鹿山的小路上。
远处江边传来若隐若无的歌声：“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血。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鹿小冬眼角的泪痕本来已经风干了，但当他听见如此悲伤的笙歌时，又不由得陷入低沉的情绪中，身后牵着的马也嘶鸣起来。
深秋季节的风向来是清冷的，迎着风，鹿小冬的袍袖被吹拂起，他轻抚身后骏马的鬃毛，失神地安慰道：“别叫了，知道你想回家……”
落叶打着卷飘落在地上，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枯叶，可能是被露水打湿了吧，踩上去沉甸甸的。
南飞的大雁在天空中显得尤为孤独，远处山中传来几声猿鸣，任谁听了都会泪断肠。
鹿小冬牵着马儿，走进去鹿山必经之路，汤栾城——那也是他和江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汤栾城里面没有当初这么热闹了，街道廊坊间多了不少难民。
鹿小冬牵着马儿，失落地走着，他看着沿途衣衫褴褛的难民，怜悯之感袭向心头。
那些难民都是从被巨兽族占领的城池村落逃向这里的，他们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娘，我饿！”一个小女孩坐在妇人的怀里叫嚷道。
妇人摸着女娃娃的发顶，有气无力地哄着：“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睡着就不饿了。”
鹿小冬见状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从泽天帮走得太匆匆，一点干粮都没带。他只好牵着马儿继续向前走。
道路两侧有不少乞丐似的难民虎视眈眈地盯着鹿小冬身后牵着的马，鹿小冬注意到了那异样的目光，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鹿小冬光鲜的衣着和周围难民形成强烈反差，他所过之地不免要引起一阵哀求声。
“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有不少饥饿的难民瘫坐在那里向他伸出手，“公子，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五天没有吃饭了。”
鹿小冬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摆摆手：“我身上也没有吃的。”说着，他把口袋翻了出来。
众人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他们阖上苍白的嘴唇，静静地倚着身后的墙，表情绝望，就像一具具死尸一般。
鹿小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着，但其实他已经愧对于那些渴望的眼神了。马蹄踏在地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韵律声，在没有生机的的人群中显得尤为刺耳。
走到城西的城墙根时，鹿小冬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佝偻苍老的身躯，孤零零地倚在城墙根。
鹿小冬看着那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庞，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曾经送自己糖葫芦的老头。
只是随着年岁变迁，他不似当初那么精神矍铄，苍白稀疏的胡须沾着灰尘，以前的还夹杂着灰色发丝的头发已经全白，衣着破烂。
老头双目无神蜷缩在那，显得很可怜。
鹿小冬走到他面前：“老爷爷，你还人认得我吗？”
那老头木讷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反应。
鹿小冬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你以前卖过糖葫芦，当时我没有钱，你送了我一个，还记得吗？”
老头颤抖着张开嘴，露出几颗残留的牙齿：“我……我以前卖过糖葫芦……”
鹿小冬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你不记得就算了，反正我是忘不了。”那是他和江汜第一次见面的事，他怎么可能忘记？
鹿小冬看着他，继续道：“老爷爷，你不是卖糖葫芦的吗？怎么沦落到如今这个样子？”
老头颤颤巍巍伸出干枯的手，覆在他膝盖上，含糊不清到：“公子，我一家人都被巨兽族杀害了……”老人说着，凹陷的眼睛又淌出泪水来，“我的家也被巨兽族的孬种一把火烧了，我不得已成了乞丐……亲人都死了，独留我一人还活什么劲儿？”
鹿小冬劝阻道：“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替亲人活下去。”
老人哭出声来，他用手捂着脸，牙齿不清地哽咽道：“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再过两天，我也就死在大街上了……只可惜死之前没有看见巨兽族投降，杀子之仇没有得报……”
鹿小冬伤心地拍抚着他后背，悲伤地看着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老人一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摇了摇：“若不是儿女尽数惨死巨兽族刀下，我也能安享晚年，不至于到了将死之年还奔波在逃亡的路上……这下啊，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我想这个城我来过，死在这里也挺好……”
鹿小冬见老头这样，忽然觉得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由得眼角也跟着溢出泪水。
他沉声道：“我的父母也是死在巨兽族的手里，为了报此我便加入了联合帮派。我们现在和巨兽族展开过被无数次战斗。联合帮派上下舍生忘死，无数弟子忘身于外，势必要和巨兽族死磕到底。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巨兽族赶出中原的，爷爷你可一定要活着看到那天！”
老头听见后目光炽热地看着鹿小冬，眼角还含着泪水。
他忽然颤颤巍巍起身跪在鹿小冬面前的地上，乞求道：“老朽拜托你们，务必收复北地将巨兽族赶出去。届时我老头死而无憾啦……”
鹿小冬受不起老头行如此大礼，忙搀扶起他：“老爷爷放心，我鹿小冬输过败过但是不曾跑过，势必要和巨兽族在战场上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