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此情可待
次日,蝶姐儿从一个送饭的丫环那里得知她亲娘差点儿被爹爹打了。想出院子给亲娘求情,奈何丫环婆子们遵照梅瑶的指令不放行。
姐儿装作顺从的样子,趁午晌大家人困马乏之际,偷偷溜了出去,先去找爹爹,可爹爹不在书房里,慌作一团时,又跑到三友居找,扑在梅瑶怀里求情。
梅瑶没料想蝶姐儿那么快得了消息,看来看护得还不够严格。看到姐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陈娥求情,内心一阵酸楚。
她是真把蝶姐儿当亲闺女看待,生怕外面的流言蜚语坏了她的心智和名声,可蝶姐儿心中一心一意向着陈娥。
梅瑶耐心道:“先生教导做错事要受罚,那你知道陈姨娘为什么挨打吗?”
蝶姐儿抬起头,摇了摇头。
梅瑶又道:“因为她要欺负你还没出生的妹妹,爹爹生气了,要姨娘好好回去反省。你不要听外面的人儿胡言乱语,你真不放心,你去院子外面瞧瞧姨娘是不是真的受了伤?”
她想采取软硬兼施的法子,直接断了蝶姐儿对陈娥的幻想。
蝶姐儿点了点,自个儿悄悄地去了衡文阁,透过窗户看到娘在屋里大发脾气,打骂下人,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姐儿看完,随机一个小丫头道:“大姑娘来了。”
陈娥一听女儿来了,慌忙整衣装,乔装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歪在炕上。两个丫环根本来不及大嫂房间的凌乱,蝶姐儿已入了内间。
蝶姐儿看到屋内的一片狼藉和娘一副装模作样姿态,说道:“娘怎么病了?”
陈娥佯委屈道:“都是那小狐狸精,怂恿你爹打我,我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活生生气病了。”
蝶姐儿看着丫环慢慢收拾屋子,侧着身子对着陈娥,道:“娘,你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梁姨娘肚里的孩子?”
陈娥在亲闺女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回道:“我哪里喜欢这种只知道勾引人的表子。”
蝶姐儿侧过头,盯着陈娥,一字一顿地说:“我给她一个教训,叫娘出口恶气,怎么样?”
陈娥道:“你娃娃家的,能有什么法子?我倒是希望她自己狠狠摔上一跤,把个娃儿弄没了。最好把脸刮花了,算了,脸不用了,她长成这样,脸再花了,就成鬼了。”
蝶姐儿道:“娘,你当年怀我的时候,别人是不是也希望我没了。”
陈娥道:“说什么呢?你娘当时可听话了,从不在外面胡闹。”
蝶姐儿道:“娘,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陈娥马上拉住蝶姐儿,道:“咱们娘儿俩先吃个饭,好好拉扯拉扯。”
蝶姐儿道:“娘,我不想。”语毕,起身走了。
陈娥戚戚地看着蝶姐儿离开,指着丫环们骂道:“没用的东西,让大小姐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什么胃口都没了。”
蝶姐儿平静地回到了房间,面上不愠不怒。
庄母的病情昨日好了一阵子,到晚间又忽然咳嗽不断。庄苏安今日特去请胡太医。
诊脉完后,梅瑶把蝶姐儿求情的事儿说了一遍,庄苏安去看了姐儿。
蝶姐儿才学完今天的课,一个人静静反复练习今日所学。
庄苏安进来,坐在圈椅,看着姐儿来回拨动琴弦。
蝶姐儿余光看到了父亲进来的身影,但她坚持把这首曲子弹完,她感觉到和父亲的心照不宣。良久,她抬起头问侯父亲。
庄苏安实在太疼爱姐儿了,他不希望姐儿因陈娥的事对他心存芥蒂。启口道:“你娘的事儿?”
蝶姐儿道:“母亲和我说了,是姨娘自己不懂事。”
庄苏安没想到梅瑶全部说通了,又道:“姐儿,不论我如何对陈姨娘,你永远是我的闺女。”
蝶姐儿道:“爹爹说哪里话,我以后不会随便见陈姨娘了,请爹爹放心。”
庄苏安又欣慰又心酸,那个笑脸盈盈的女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更无情了。他道:“你去见姨娘,我不会拦你的,毕竟她是你娘。”
蝶姐儿情知娘早就不得宠了,以前娘都利用她,把爹爹叫到身边。可现在,她有了独立的院子,爹爹压根就不去那里了,尽管多次路过娘的门首。
“爹爹是什么时候开始厌恶姨娘的?”姐儿忽然严肃地抛出这个问题。
庄苏安愣了,他不知如何回答,明明开始是很美好的,可怎么看着就面目可憎了。他忽然想起或许是从栾莹来了以后,陈娥变得越来越疯狂。
蝶姐儿见他就不回答,说道:“爹爹当我什么都没说,我……”
庄苏安道:“你不要多想,我从没有厌恶姨娘,只是有些话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
蝶姐儿道:“我知道了。”
且说玹哥儿在悉心照料下,病情日渐好转。他看到窗前侍奉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问道:“你知道二姑娘怎么样了吗?”
白雪是梅瑶临时安排照顾玹哥儿的一个新丫环,父亲是张管家,今年十七了,长得白白净净。
她这些日子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玹哥儿,忙得她自己都瘦了许多,今忽听到奇怪的话。说道:“是哪一位二姑娘?”
庄昀玹道:“曲家二姑娘。”
白雪丈二和尚,回道:“六爷上个月娶的是曲二姑娘,说的是那位姑娘吗?”
梅瑶把庄昀玹私会曲靖儿的事瞒得铁桶似的,连庄苏安都没说,知道的人五根手指能数完。
庄昀玹听了,脑中一阵眩晕,又重重跌回床上,两只眼虚空地看着前面。
白雪见状,忙问:“说错了什么吗?”久不见出声,她又推了推庄昀玹几把,慌得跌倒在地上,欲跑出去叫大夫。
庄昀玹忽然叫住她:“回来。”
白雪听到声音,舒缓了一口气,慢慢踱回来。说道:“爷,这是怎么了?”
庄昀玹躺在床上,眼角淌出几滴泪水。
白雪以为说错了,跪下道:“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眼角渗出几滴泪花。
过了半晌,庄昀玹道:“你说,人与人之间到底存在多少隔阂?为什么相爱的人儿不能相守。”
最近市面上很流行那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白雪以为说的是这个,她思忖一番,想到了一句诗词,回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是吗?看来只能成为追忆了。”庄昀玹道,他接了一句回那首诗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雪暗笑,这个小家伙,才十六岁,一醒来,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庄昀玹这时才细看白雪,真是肤如白雪,眼如秋水,口如樱桃,纤腰袅娜,不禁有几分看呆了眼珠子。
他随即问起她的名字、家乡、父母。
白雪低头一一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