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姗姗来迟
端阳节过后,京城内乌云密布,阴雨不绝。宽阔的街道上早不见了人影,人们纷纷聚集在酒楼茶馆里谈天说地。
皇上四十岁登基,至今已经五年了,近来给瀛王加冠,并宣布其太子身份,宫里民间一片歌舞升平,站在太子一边的群臣早已欢欣雀跃。
几家欢喜几家愁,庄家老太太的病重似一日似一日,四月份本来好了一些,哪知由于天气急转直下,刚恢复的那点儿元气又消失殆尽了。
更加让人忧心忡忡的是庄家的世子庄昀玹病倒了,原本胖嘟嘟的一张脸而今都陷下去了。
急得一家人似陀螺般转来转去,庄苏安和梅瑶二人两头走,夜以继日的伺候。庄苏安倾注了更多心血在母亲这头,梅瑶则是庄昀玹。
庄家三子、三个儿媳和庄家的九个孙辈,除病了的庄昀玹,梅瑶放了蝶姐儿的假,俱在庄母的床前服侍。
老大庄苏定往常在外面晃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昭宁寺的和尚,这和尚经常在达官贵人家祈福祝寿,和老二庄苏定说了请和尚设坛祈福。庄家三兄弟说干就干,次日就请了几十个和尚在庄家的天井里念经祈福。
梅瑶等在后院的佛龛前为念经祈福。
为了给庄母积福,阖府上下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素食,大人能熬得住,五岁小儿宏哥儿虽然熬不住,但文先生给他讲了很多大道理,哥儿很听先生的话。
元之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有时候坐久了或是午睡久了,脑子会有一点点晕乎乎的迹象,这时候,她需要再躺下去休息一阵子。
这日前院在设坛祈福,后院的几个姨娘在各自的院子里祈福。
缀文轩。
丫环们在摆好了香烛后,请来了连心(连姨娘)、秋夕和元之。三人在一起跪下祈祷,一炷香后,祈福毕。
连心和秋夕各起身,元之因跪了两刻钟,有点儿爬不起来,是小勤舒亿两人一起搀扶回房的。
小勤私下对舒亿说:“你能不能叫侯爷不要让姨娘整日吃斋了,我看姨娘有点受不住了。”
舒亿说:“阖府全在吃斋,我哪里敢去说这事,我听外面说老太太病得快不行了,咱们吃不了多久的素了。”
小勤说:“那能不能……”
舒亿抢言:“要说你去说,我是不敢的。”
小勤非常鄙夷舒亿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荒谬态度,去找了夫人说了这事儿,堪堪好几天过去了,那天仍没有任何回复。
小勤怨道:你们一个个都不管,等孩子没了,看你们哭不哭死。她只好每日嘱咐元之吃好安胎药。
待和尚们的祈福完毕以后,庄母的身子那日果真有好转,大家的心儿和水一般清澈,具体什么情况如明镜在心,但是忍不住去祈求神明。
正如孔子所言:敬鬼神而远之。
话虽如此,但世俗的古人免不了世俗,待庄昀玹那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庄苏安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带着梅瑶和各位姨娘为玹哥儿祈福。
午晌后,庄苏安、梅瑶、陈娥、栾莹俱早早到了。连心、秋夕和元之因为在住的地方隔得比较远,所以连心和秋夕后面来了。
单元之午睡后,由于睡姿不大好,起身后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她还是要赶着去。
小勤拉住她,给她按摩的脑袋好一阵子。元之临走前还吃了半杯黄莲泡茶,才匆匆地赶过去。
尽管她快赶了去,但大家的祈福仪式已经举行了大半了,元之无所适从地站在旁边一直傻站着,直到祈福结束。
结束后,庄苏安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梅瑶和其余四人齐齐跟在后面,元之不知如何是好,亦步亦趋跟着前面的六人。
七人到了玹哥儿的房里,丫环白雪回道:“爷前几天发烧了,早上刚降了温,方才吃了药物又躺下去了。”
庄苏安看了几眼,为了不打搅哥儿睡觉,去了三友居吃饭,几位姨娘因今日参加了祈福,一同陪去了。
庄苏安居主位,梅瑶居首席,余人对席而坐。
丫环们端来了素斋,独元之的饭菜与人不同,是一碗白豆腐加了一点葱花,元之环视大家的饭碗,顿觉扫兴,低头吃自己的。
庄苏安看到元之怅怅的表情,依旧没有说什么。
饭后,大家各退出去,其他人动作快,元之因身子重,虽是离门口最近的那位,可却是最磨蹭的那个。
庄苏安忽然叫住了元之,问她早上为什么迟到?
元之道:“我因有了身子不舒服,所以来慢了。”
庄苏安听了,霎时恼了,但仍没说什么。另外几人站在门槛外,梅瑶立在台阶之上。
陈娥想着前几日的事情,想在这里狠狠加上一句,补充道:“我听人说,梁姨娘肚里怀的是哥儿,只要府里的哥儿没了,一切都是她肚子的哥儿的了。”
庄苏安不知怎的,那一根绷紧的弦儿被陈娥扯断了,立刻恼了,‘啪’的一巴掌打了上去。
元之只是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待在原地木木地,想到大家都在看她笑话儿。
梅瑶马上跑过来,劝道:“侯爷不要听了什么流言蜚语,就动手,梁姨娘有了身子是众所周知的。”
秋夕知道元之这几日身上不大利索是真的,她虽然不怎么喜欢那人,但这种时候,她是绝不对落井下石的。没想到陈娥那个蠢货,真敢当着侯爷的面儿胡侃,那孩子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想是陈娥脱不了干系。
梅瑶让大家快回去,连心拉了元之回去了,秋夕在另一边扶着元之。栾莹在几人后面跟着走。
陈娥回头看到怒火中烧的庄苏安,满意地回去了。
庄苏安打完后的下一刻就后悔了,玹哥儿是他的孩子,可元之肚里的那个也是他的孩子,万一真有个好歹。
梅瑶看人走后,说道:“侯爷真是糊涂了,梁姨娘五个月的身子,你要是打出个闪失,看你怎么办?”
庄苏安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儿。
梅瑶又道:“我看陈娥就是用心险恶,她是生过孩子的,知道辛苦的,而今别的姨娘怀孕了,就这种态度。”她故意没称呼陈娥为姨娘,而是直呼其名。
庄苏安对陈娥生了几分厌恶,又对自己的行为后悔。支支吾吾道:“那可怎么办?”
梅瑶看他后悔了,说道:“明日我叫梁姨娘过来吃饭,你也过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你说几句好听的。”
庄苏安颔首。
连心、秋夕和元之回到缀文轩后。
元之不让人进房来,一个人躺下去后,蒙着头,不洗脸不吃饭不喝水。
连心和秋夕在门外问候的好几遍,拒不开门。
秋夕跺脚说道:“那姓陈的真是可恶,侯爷没说什么,她倒先跳脚,自己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这点子小道理都不懂,那孩子要是打坏了,看她死不死。”
小勤开门,走过来说:“秋姨娘,不要说了,我家姨娘不想听。”
秋夕大声道:“祈福元之妹妹是个好性儿,要是我,直接啐到她脸上去了。那些话谁说的,就算说了,那本就是事实,她急什么?”
连心道:“你又何必呢?小娥不是有心的。”
秋夕怼道:“那她为什么在侯爷气头上说这句话,八成是成心的。”
外面的一言一行皆入了元之的耳朵里。
晚间,庄苏安派了大夫来给元之诊脉,大夫向他禀道:“孩子没问题,就是目前个头偏小,让姨娘多吃点。”
庄苏安听了无恙的话儿,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