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辛玥换好衣裳后，从隔间出来向太后行礼。
太后搁下茶盏，尽管头上的银发苍苍，但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太后想着刚才儿子对自己耳语，对此女子有些喜欢，便细细打量起来。
容貌明艳，性子倒是软和的，估计能哄得儿子开心，越看越是喜欢，恨不得现下就赐婚好让儿子收了玩乐的心。
但儿子是个看上美貌就不管不顾的，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需要为他打算，于是有了些试探辛玥的意思。
“为何想要学医？”
辛玥诚实作答，“回太后，臣女随小娘回江南老家的宅子，小娘心思郁结，总是生病。”
“所以我就跟着师父学习辨认草药，抓药方给小娘治病，然后这样小娘就不会经常生病了。但是终究是学识太过浅薄，去年冬天，小娘不过是偶感风寒，往年都会伤风，养一养便好了，但去年不知怎得，病得尤其凶猛，终究是无力回天，小娘终究……”
说到此处，辛玥垂下眼睛，当时自己搂着小娘，看着她苍白的脸，她微微笑着让自己别哭，可刚说完，就在自己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若是自己医术好些，小娘就没事了。
若是自己医术好些，小娘就不会这样轻易因为一场风寒就离开。
“你是个好孩子，但礼法如此，行医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再抛头露面做这些事情了。”
辛玥有些不解，又因为太后这不容置喙命令般的语气有些心生不快，但面上不显露，“太后年轻时候也是喜爱医术之道，甚至还为百姓送药治疗瘟疫，太后都能如此，臣女为何却不能？”
太后忍不住失笑，心道这女子面软，脾气倒是个倔强的，定要好好磨磨性子才行，否则如何能照顾好南郡王，“孤是何等身份，就是比许多的男子都要强上许多。正是有了这身份，才能做出这些事情，也不会受到非议。但即使如此，入宫后，孤便再也没碰过那些。而你本就家世不显，在家中恐怕也不是受宠爱的吧，孤同你说这些，是为你打算，莫要拧着性子，不知道是非好恶。”
辛玥知道多说无益，点了点头，“辛玥知道了。”
太后见说动了她，心道为也算为儿子找了个合心意的王妃，家世确实不好，但也好拿捏，这样才能对儿子一心一意。过几日便找了由头，让她进宫来跟在自己身边教导，妇功妇德都好好学了，才能配得上南郡王妃的位置。
说话许久，太后倍觉疲乏，便让辛玥退下了。
辛玥被嬷嬷带着出了门，向外走了几步，就看到院内站着一个男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是谁，但心中仍然咯噔一下。
莫非是太子，他在大殿之上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辛玥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环顾一圈，要从这出去，只有经过他。
辛玥一步步上前靠近，走到男人背后两步远之时，清了清嗓子，刚要行礼。
不料男人旋即转身，伸手托住了辛玥的胳膊。
“在本王面前，不必多礼。”
本……本王？
辛玥抬头，就看到南郡王那双邪魅的桃花眼正看着自己，嘴边还带着蛊惑的笑意，周遭淡淡的桃花香气，衬着他此刻的温声细语更让人意动。
但辛玥果断地坚持了行礼，站起身眼神清明，望着南郡王，“臣女告退。”
“别啊，我特意来找你的。”
南郡王没料到这个小女子竟然如此不解风情，面对自己都能一副漠然的表情。
辛玥有些迷惑，不知道南郡王是何意思。
南郡王没了和她兜兜转转慢慢撩拨的耐心，将手中的折扇合上，别到腰后，伸手去抓辛玥的手。
辛玥一时没防备，手被他抓了个严实，南郡王的手又滑又凉，像黑暗里的一条蛇，被他抓住后手上立即起了一层汗毛。
辛玥想要挣开，可南郡王直接靠了过来，桃花香气更盛了，叫人呼吸不过来，脸上还热乎乎的，好像生病了一样。
不，这比生病还要难受上许多。
南郡王见状心底暗笑，他玩弄女子许多，知晓女子闻了这桃花散，没有不手脚发软的，当即露出得逞的笑容，伸手欲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不料，一只手横插过来，精准穿过南郡王的阻拦，握住了辛玥的胳膊，接着手上使劲，将辛玥整个人从南郡王的桎梏中拉了出来。
南郡王正要发脾气，就看到是竟是侄儿高诏，顿时气没处撒，只得强撑着笑道，“诏儿，你这是做什么？”
“皇叔，好雅致，南郡水患严重，你不治理水患安顿百姓，跑到梓城来做什么。”
南郡是南郡王的封地，按照礼法，封王后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但是太后宠爱小儿子，南郡王又喜爱梓城繁华，不喜欢南郡山野之地，是以他还是常住在梓城的别院里。
“你父皇不是派了粮食过去吗，还要我去做什么？”
“好一个派了粮食过去，就是不知十担粮食发下去，最后能不能剩下一担到百姓手中！”
“不是？诏儿，她还在这，讲这些朝堂之事做什么？”南郡王被一个晚辈训斥得有些下不来台，急切喊道。
“朝堂之事？百姓都吃不上饭了，这不是天下之事吗，何必怕她知道。”
辛玥看看义愤的太子，默默感叹，我可以知道，但是殿下能不能先撒手……
自刚才太子出手相助，拉了自己的手，到现在谈话许久，都还没撒开。太子所讲是为天下大事担忧，此刻自己也不合适抽出手来，只能一直等待他讲完。
高子渊虽然平时没个正形，好讲些让人脸红的话，但比起南郡王刚才所作所为，之前实在是太正人君子了。
此时，挨在太子身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沉木香，心底莫名的踏实。
南郡王不愿和太子辩驳，“真扫兴，好好的谈这些，我走，我走行了吧。”，甩着袖子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辛玥，“你还不跟上？”
突然被点名的辛玥看了看南郡王，又看了看身旁的高诏。
她一转过头，就看到高诏虽是面无表情，但墨色眼眸深邃，只看一眼，便如整个人陷进去一样，辛玥低头不敢多看。
但更不愿随南郡王走，更何况高诏此时还紧握自己，于是低着头悄悄往高诏身后躲了躲。
南郡王气急败坏，心道，好啊，一个身份低微的臣子之女，也敢看不起自己了，等着吧，等着让你好看。
等到南郡王走远，高诏松开了手，嘴角微微勾起。
辛玥偷偷在袖中活动手腕，虽然知晓高诏已然认出自己，但做不出直接相认的举动，思忖着先将装不认识，也许就能安然混过。
辛玥对着高诏行礼，做出一副被吓到后惊恐的表情，拿腔拿调说道，“殿下，惊扰殿下，实在是……”
高诏看着小姑娘垂下头，还有刻意往后撤半步保持距离的梳理模样，扯了扯嘴角，语气嘲讽，“惊扰”
听到他语气不愉，辛玥惊了下，忍不住抬头看了高诏一眼，对视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辛玥惴惴不安，继续假装不认识，回答道，“是。”
辛玥不敢和太子有牵扯，干脆打死不承认，胡思乱想一阵，抬头便看到太子目光专看着自己。
高诏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放在自己心尖上的女子，半月前南郡水涝，自己身为太子前往布防。
刚到南郡，暗卫来报，说夫人背着包袱，跟着前往梓城的商队逃了。
既然是逃向梓城，高诏索性没有即刻将小姑娘抓回身边，放任她折腾了半个月，眼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好在身上没有异样，倒是瞧着，似乎胖了一些。
思及此，高诏眼神暗了暗。
辛玥郁闷了，知道高子渊你长得好看，但就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不说话，我也不敢吭声，心里还直发慌，月黑风高，着实有些冷了。
最终还是辛玥忍不住了，偏过头，轻咳一声。
高诏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小姑娘主动认错，还一副拙劣演技继续演下去的模样。但就是是想让她主动承认，再哭着说再也不敢偷偷逃走了。
高诏可不打算轻易放她离开，更不愿她这边疏离的模样，伸手一捞，将人捞到怀里，冷声道，“皎皎，若不是今日的惊扰，你打算躲我什么时候”
“我，不敢……”
将躲一辈子四个字吞咽下去，知晓高诏厉害的辛玥果断怂了。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路上有无受伤，或者受了气”说着高诏手向辛玥肩膀处摸去。
已安排了暗卫时刻跟随，暗卫也将辛玥每日的情况都密信传递，说是除了一日夫人走路没看路，肩膀撞了树，其余没特殊事情发生。但半月不见，高诏仍是担心这小姑娘是不是过得不好了。
辛玥红着脸挣扎，手推拒着宽厚的怀抱，“殿下……”
“还装？”高诏冷笑着，搂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纷纷隐在假山里。
辛玥后背抵着粗糙的假山，身前被男人的身影笼罩，还未反应过来，下颌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了。
高诏手中把玩着辛玥垂落在肩膀的一绺青丝，嘴边噙着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漆黑的眸子让人看了害怕。
高诏慕然俯身，呼吸喷在辛玥的脸颊和耳垂上，他的嘴唇还似有若无碰触到耳垂，低沉的声音扣着辛玥心扉。
“皎皎，还是爱说谎，是不是只有在床榻之上，你才肯说真话。”
辛玥脸红得滴血一般，只想捂住耳朵，不要听他说一个字。之前这人也是不知羞耻，整日缠着自己还不算，每每入夜，在床榻之上、欢好之时，怎么求饶都没用，还非得自己说上好十几遍情话才作罢。
可辛玥别的不行，就是胆子大。
他既然是太子，定当顾虑更多，若是小娘逼着太子娶了自己的事情传扬的人尽皆知，看谁没脸。
轻轻咬唇，辛玥抬眸直视高诏，一字一顿道，“殿下，现下我是臣子之女，殿下一意孤行纠缠于我，于德行有亏，还请殿下放手。”
话音未落，男人一声轻笑，“放手？”
“如你这般，我怎能放手。”手指顺着下颌向下，滑过细嫩的脖颈，又在领口处堪堪停住，不待辛玥开口，他接着说道。
“皎皎，你从北城千辛万苦跑到梓城，是不是想离我更近些。”
指尖划过的地方引起一阵战栗，辛玥腿有些软，身体微微靠在高诏身上，她虚弱的开口，“子渊，我……”
“嘘，先别说话。”满意小姑娘求饶的样子，高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辛玥接过，迟疑得打开，发现盒子里竟然是一方手帕。
手帕做工很是粗糙，上面的绣花也十分蹩脚，完全不会是太子会用的东西。这也的确不是太子的，而是自己的。
去年在山上发现高诏的时候，他身负重伤，伤口太多，自己不得已用手帕包扎，还扯下了裙边包扎，没想到竟然能再见到这块手帕。
他……一直留着？
“眼熟吗？”
“礼物，臣女收下了！谢谢殿下！！”
辛玥嘭得关上盒子，大声回道，仿佛喊得够大声，就可以将太子刚说的话淹没，接着她将盒子抱在怀中，直接冲向门外，头也不回。
高诏久久看向辛玥离开的方向。
此时早就没了人影，只剩下黑夜摇曳。
高诏覆手而立，笑道，“如此，便陪你多玩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