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找李牙人三件事儿。
运气很好，她要找的人刚好在家。
“哎哟，这位贵人，原来是你！快快请进~”
身穿深灰色薄棉衣裳的李牙人，一见到颜如玉，就像见到了财神一般，热情得紧。
尤其是看到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新鲜的大猪头，更是两眼冒光的连连将人往宅子里面请。
她也不矫情，提脚便踏了进去。
顺手将发沉的死猪头递给了李牙人，说得一板一眼。
“不好空手造访，这个猪头还请李牙人不要嫌弃。”
李牙人一看这个猪头果然是给自己的，赶紧接了过去。
眉开眼笑的直说着漂亮话。
“哎哟，我哪里会嫌弃啊？猪头里面的肉可多了，光是那个叫核桃肉的，便叫我一顿两顿的都吃不完。呵呵……”
坐在院子里的绿藤架下，李牙人好客的沏上一壶茶，给她倒了一盏。
颜如玉礼貌的双手接下。
“多谢。”
见此，李牙人也跟着坐了下去，按耐不住的急忙问道。
“不知贵人此次前来，又有什么需要我去张罗的地方啊？”
这问的，好有艺术。
她抿了一口茶饮，嗯，不错，当季春茶。
看向一脸着急的李牙人，想起刚刚跟王垦牧的事儿，她牵了牵唇角。
“嗯，我这次来找李牙人，确有三件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李牙人的双眼从期待到高度亮起。
就跟自己见了钱财的痴迷状，几乎是一模一样。
李牙人似是难以相信，还比出三根手指头，笑得合不拢嘴。
“三件事儿？！”
“嗯”，颜如玉浅淡的应了一句。
李牙人立马拍着下垂发扁的胸脯保证。
“好说，好说，贵人甭说是三件事儿了。就算是三百件事儿，我也一定加班熬夜的给您做好。”
还不是因为有钱赚？
颜如玉心知肚明。
却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的直接询问起来，“那李牙人可知，城西杨柳河边儿阿莲和她姑姑的事情？”
李牙人心口处还未来得及放下来的手一抖，表情也是变了又变。
颜如玉没给她太多时间，再次问道。
“她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她不相信那姑侄两人，而是害人之心虽不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对方可能还会跟自己一起合作做买卖。
知根知底，没什么坏处。
只是，这种话，到底不能当面去问，万一是人家的伤疤或是敏感话题呢？
故而，她向通晓渭南县人情来往最多的李牙人打听，便错不了。
而李牙人突然听她说起那家人的事儿，则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际，眼神失焦的放空。
颜如玉顺着视线眺望过去，苍穹边际正是一片清明和暖光。
有着蓝天白云和风轻云淡。
她却始终觉得，表面的温煦下，藏着一丝不易捕捉到的悲凉。
果不其然，李牙人愣怔片刻，便徐徐说开了。
“原本那还算是不错的人家，祖上还出了一个进士。后来逐渐没落，家中老人相继病逝，阿莲的爹是参军的将士，打仗的时候，也去了。”
单单一个“也”字，便让一个家发生了剧变。
她没忍住问，“后来呢？”
阿莲的娘亲去哪里了？
该不会也是……
她不敢往下想。
史铁生曾经说过：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这份潮湿，会将人永远困于其间，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暴雨！
李牙人惋惜的看了过来，抿紧的唇瓣，微启。
“那个时候，阿莲的娘亲秦氏，已经怀有身孕八个多月。听此噩耗的当日，便……便难产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颜如玉低低喃语，“也就是说，阿莲是个遗腹子，她的娘亲，难产而亡。她，活了下来。”
李牙人神色哀伤的点了点头。
换言之，阿莲从小便没有了父亲和娘亲。
那般热情开朗的一个孩子，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家庭状况。
忽而想起某个善良又独立的人儿，她欲言又止。
“那她姑姑……”
李牙人看向颜如玉的眸光，变得异常欣慰。
唇角终于挽起了半许。
“好在，她有一个知暖知热的姑姑。就是命不好……”
“怎的了？”
李牙人有些惊讶了，下意识直起脊背，往颜如玉的方向靠近了些。
“你不省得吗？阿莲姑姑姓吴，是个寡妇。”
什么？
这一家子的。
所以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呐！
颜如玉眼里闪过浓重的不明情绪。
似是想到了自己，穿越前，原生家庭也是一地的鸡毛蒜皮。
偏生，她的父亲还……
及时拉回思绪，她想了解得更彻底。
“阿莲的姑姑看着那般年轻，没想到竟然守寡了。”
那得多小就成婚了啊？
李牙人看着她面上露出的忧思，心中有了计较。
快速想了想，她决定先如实说出吴寡妇的情况，再看颜如玉是否在意。
她又倒了一盏茶，递了过去。
“吴寡妇本名吴婉。也是命苦之人。十四岁那年，原本跟城东的杨家定下姻亲，却中途退了亲，还不知怎的，十五岁一及笄便嫁给了城西的齐家。结果你猜怎么着？”
颜如玉咽下口中的茶水，掀眸睨向李牙人。
眸色控诉。
仿佛在说：您直说，就别打哑谜了。
李牙人露出一副邪了门儿的神情，又困惑且惊奇还恐惧的抖出一句话来。
“齐家的新郎官在成婚当日便死在了床榻上！”
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随即快速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都不知是否洞房了。”
咳，颜如玉对这个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好不好？
李牙人见她表情无异，看不出具体的神色如何。
便缓了缓微红的脸，讪讪然接着说。
“巧合的是，没过几日，便传来了她哥哥战死沙场的消息。更诡秘的便是，杨家儿郎是同他哥哥一起参军，一同战死的，唉……”
好端端的三个男儿，怎的没有一个好命？
属实可惜！
“吴家寡妇在齐家儿子下葬的当日，就收拾东西，回了吴家。这五年她一直带着阿莲，生活到现在。”
确实挺诡异的。
她也从中推算出，吴氏刚二十出头。
年纪轻轻，便死了爹娘、哥哥嫂子和丈夫，真是够惨的。
她拧着秀眉，斟酌着开口。
“我看阿莲姑侄的生活不太好，他们的其他家人就不管吗？”
问完她就想将这话收回。
渭南县不算富庶，一家人能讨个好的生活，已然费力。
遇上阿莲家此般情况，别说管，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
而且，她看吴氏也不是一个受人接济的心性，有着自己的独立和骄傲。
李牙人无奈的笑了笑，面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年头，谁能顾得上别人？况且吴氏还担上了克夫的名头，十里八乡，谁都不敢娶。”
原来如此。
古代极其在意这种事情。
她压下眼睑，粉唇轻启，“我看她人还不错……”
低头，饮茶。
李牙人一听，瞬间觉得兴许这两人有戏呢？！
她扬了扬眉梢，掰着指头一样一样的言说。
“吴氏只是身世坎坷了些，人还是挺不错的，善良、心细、不贪小便宜、话少，还勤快……”
一时间竟是说不完吴氏的优点了。
听着听着，颜如玉心里大概有了数，便点了点头，“我也觉着她不错。”
李牙人刚想趁热打铁，直截了当的说开了来：这样的女子不好找，你们……
谁知，她唇瓣才张到一半，便被某人急转的话锋给沉沉打断。
“李牙人，这第二件事儿，便是张屠户托您说亲之事。”
怎么突然跳跃到这里了？
李牙人瞬间有些发懵。
快速反应过来之后，便下意识的点头直答应。
“那是自然的，他送了不少礼来，可不能让别人白瞎了那些个钱啊东西的，我正张罗着呢！”
“嗯，刚刚那个猪头，便是他给的。”
“哦——啊？”
李牙人又有些懵了。
说了这许多话，颜如玉确实是渴了。
便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提着竹篮就向外走去。
李牙人连忙摆手喊道。
“诶，贵人，不是还有第三件事儿吗？”
颜如玉回过头来，眉心一沉，神色发冷的厉声警告。
“管好王垦牧！我不是他轻易能惹的人！”
李牙人望着她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一抹异色在眼前晃过，都没注意到。
耳边却在不断回荡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她彻底蒙圈了。
眨了眨眼，不经意瞥到大理石桌上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猪头，她好似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这位贵人可得罪不得，万不能断了自己的财路啊！
她气得浑身血液翻涌。
捏拳砸在桌面上，直发气：“孽障，又在外面惹是生非！”
刚踏进宅门儿的王垦牧，听见这敲桌声和怒喝，双膝骤然一软，便噗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娘，我错了……”
他遥望过去，正好和死翘翘的大猪头对视着。
王垦牧：“……”
他感觉自己的臀部好像又火辣辣的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