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篇·夏to飞·梦中爱情（4）
当我回到那个残破的出租屋时，他已经在那里了。
遛完了狗，拖完了地，换完了床品，正晾晒着期待的愉悦。
他熟知我的密码门锁，也在刻意复制我的生活习惯。
那时候，天很冷。
对于已经成年，却还没有成家，且永远都不打算成家的我们来说，回家，是一种期盼，而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才叫真正的踏实。
可如今的记忆，度过了这么久之后，镌刻在我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告诉我，我是多么爱他，我们有多么相爱。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一直在做计划，做所谓“结婚”的计划。
我们想让我们的关系，能够拥有法律的保护。
在那个年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意定监护。
对于婚姻，我持有一种固定的偏见。
我认为，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东西。所有的婚姻，不过是将两个人能贡献的资产绑定，然后互相受苦的过程。
我想，对与婚姻而言，是人类的一种不安全感的外化。
人类，总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家庭，是绝大多数无能力举业、无条件爱几的人，最方便为自己寻找的安全感。
至于两个人在其中的情感和体验，又有谁在乎呢？
法律真的会保护这些吗？
我看不见得。
但是王夏天的态度是令人惊讶的。
他说：“爱情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加法，婚姻为这个加法构建了等式。如果你想要跟你爱的人过一生，就不要在这个加法的世界里，去做恶意的减法。”
他进一步解释说，经营一段稳固的关系，不管是夫妻关系，还是夫夫关系，都需要根据变化，不断地去调整，但是加法不能停。
我们做什么样的事，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想，他的这些说法，改变了我。
大概过了五个月吧，我们就打成了基本的一致。
于是，我们去通知了个自己的父母，告知了他们我要跟他签订协议的事情。
作为答复，我的母亲打电话，指责我这辈子完了。
她还特别算了八字，认定我们俩性格不合。
我们签订协议的过程，遭遇了非常多的反对。
他的家里人也都黑着脸，杀到了浙江，在我们的出租房里，对我们发表了一通长达半天的教育。
后来，我们黑着脸，把他们送走。
那一刻，我们便深刻地知道，在我们的爱情道路上，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我们只能彼此依靠。
我想，这给了我们强大的动力，让我们决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大概过去了半个世纪之后，我想说的是，我和王夏天的感情和生活，比想象中的要好。
我们的感情和家庭，就像孤草，在风中飘摇、坚强。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完成了“意定监护”。
从那天开始，我可以放心死了，因为我知道，会有人在我的骨灰上签字了。
我想，我理解了人类的婚姻。
因为我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生活就变得简单又快乐，我在跟地球上最好的人分享生活，共同构建生命的华章。
朋友们都挺羡慕我的。
尤其是那些需要为了孩子，而鸡飞狗跳、人手贫穷的夫妻们，总是羡慕我们两个人手拉手，走在一起。
我们那时候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他们大概也会在心里想，这两个人现在如此放纵，等老了，榻前无儿女，就知道放纵的代价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一个人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是可以独立自主地活到80岁的。
而我现在，已经八十多岁 了，我依然过得独立自主，有尊严。
我对这个世界，还保持着良好的热情和习惯。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王夏天。
而不是因为我们生了多少孩子。
我会有过得无法自理的那一天，我知道，但我想，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死亡方式。我们会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跟这个世界告别的。
我这一生所拥有的幸福，已经足够了。
我有时候会想，王夏天，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要选择我这么一个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呢？
我想，我没办法解释。
爱情是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爱了几天，就要死要活。这大概就是一种爱情。
而我们的生活状态，比罗密欧和朱丽叶还要岌岌可危，全世界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状态，观察我们俩的爱情。
但是爱情，它是坚固的。
爱情的坚固，不是因为最初的激情，更是因为爱情参与者所拥有的智慧。
这一点，我必须强调。
起先，我们被激情打动的时候，总觉得爱情会长长久久。
可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去维系，爱情就会变质、会消失、会成一坨狗屎。
我们两个花了很大的力气，去维系我们的爱情。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生活有多么艰难，我们能够遇到爱情有多么不容易。
我们几乎从一开始就是拼尽全力的，因为我们在爱情上并无胜算。
我们的态度永远都是一致的。
我只需要爱他多一点，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早上起床时迷离的眼睛、他的手指、他穿丑衣服的样子，他的一切。
我只要爱他的一切，我们就会拥有属于共同的未来。
我们两个人都是这么做的。
是的，我们的爱情，不为挑剔对方的毛病而存在。
我们为对方营造一个安全的世界：他在我这里，可以安顿下来，以他自己的方式。当他逃避这个世界的时候，安顿在我这里就好了。
我不得不说，这是爱情中最珍贵的取舍问题。
我们放弃了孩子、放弃了复杂的社交关系、疏远了大多数反对我们的亲属关系，才换来了我们的一个独特世界。
在爱构建的世界里，我们是越活越好的。
我们认真工作。他敲代码，我做设计，赚的钱，供我们买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
我们认真生活。我们完全摒弃消费主义陷阱，并不觉得非得去过一种流行的生活方式，而是尽量去挖掘自己的内心世界，满足自己的爱情和需求。
于是，这个世界的威胁逐渐消失了，我摩恩活的越来越健康。
我们是越来越热爱世界的那一种人。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们的 幸运。
因为，我们永远都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逃难者，过着一种并不属于自己的、完全紧绷的生活。
可是在我们的爱情世界里，我们治愈了彼此。
这是多么浪漫和不可思议？我们在别人最为鸡飞狗跳的世界里，找到了最无与伦比的美好。
我以前总是惧怕，婚姻生活中最为现实的东西。
我很害怕，我们的爱会被现实撕碎。
我们都看过李安的电影，很多人都喜欢那个把家打碎了，再由全家人一起拼凑的片段。可我不喜欢那个片段。
我不想打碎。
幸运的是，王夏天不是一个带我打碎爱的人。我们的爱的边缘是一直在延伸的，方向是一直在调整的。
现在想来，这只不过是我的生命中，最幸运的点。
而这个幸运的点，来自我们共同的成长。
在很多年的时间里，我帮助王夏天成长为一个能对生活更负责的人，而王夏天则帮助我成长为一个能够享受现实世界、放松的人恩。
我们俩的努力，从为停止过。
我们俩，也从为想过，要强迫对方去改变。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我现在还记得，我们当时办理手续的时候，我内心的恐惧。
我不是不情愿去办手续，事实上，我是非常愿意去办手续的，但我同时会恐惧，它将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会将我们的美好打碎。
直到后来，过了几年之后，我才知道，它只是意味着我们在一切了，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起了。
我们只是有了共同生活的契约书，我们的忠诚、付出，有了共同的基础。
我为我最初的犹豫和恐惧，感觉到好笑。
我记得，我当初的那种犹豫不决，差一点就伤害到了他。
他以为，我并不想真的跟他在一起生活，这让他很受伤，平生说了一些伤害我们俩的话。
他说，他不愿意这样牵扯，要么中断，干干脆脆的，要么建立更亲密的联系。
后来，我们通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我才发现，我自己的矫情。
一旦拥抱过男人，就会嫌弃枕头冰冷。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想通了，放下了我内心的焦虑，放弃了对未知和不安的恐惧。
因为我那时候，我深刻地体验到一件事，就是我无法离开他。
如果是因为我的不安，而离开这么好的一个人。
那我这辈子就白瞎了。
作为我这辈子唯一提起热情去爱的男人，王夏天总是能轻易地就让我看清正确的道路。
我在29岁的时候认识王夏天。
我经常对外宣称，自己有过初恋了。
实际上，王夏天是我正儿八经的，唯一的初恋。
作为一个活了29年才开始谈恋爱的人，我明白，如果我无法处理好这段爱情，那么我可能会终身孤寂。
要么好好地爱你，要么好好地孤独。
我想起刘若英的歌，那种孤单的滋味可怕。
有那么一刻，我意识到了我矛盾的心情——我恐惧，是因为我希望。
说起来矛盾，但我恐惧建立这种纸质关系，是因为我希望它你能够长久。而由于我没有谈过恋爱，我生怕它无法长久。
我想通了这些，将我的不安和恐惧，和盘托出。
我等待着你的指责、恼怒。
可你很温柔地听着，挠了挠你的头发，问我：“我可以亲吻我的新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