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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愁云凝万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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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瑾兰从惊吓中缓过了神,神情笃定,对上文彦的眼睛:“我明天要去!而且要堂堂正正的去!”

    文彦愣住,望着顾瑾兰的眼中,仿佛有山川巍峨,他回了神,掩盖心中的异样:“大小姐,今天是你幸运,下次怎么办?”

    顾瑾兰不答:“子莫,明天以五爷的名义,把所有粮商都约去万宝堂。”

    “是。”

    文彦急切地拉住她:“你是疯了,你能把他们怎么样,没有证据,当面对质吗?”

    顾瑾兰笑意盈盈,全然不是刚刚慌忙逃命的样子:“我要让他们把吃的都吐出来。”

    天福此时拿出了当家管事的样子:“小小姐,全府上下,听凭调遣。”

    “文彦,你可愿意帮我?”

    文彦冷着脸:“干什么?”

    顾瑾兰在文彦耳边低语几句,随后文彦会心笑了。

    卧榻之上,鸾凤飞舞,顾瑾兰的软枕是拿甘菊花、细辛、白术等草药填充的,枕着会有阵阵清香,此时成了平复情绪的良药。枕头旁的檀木盒子里,是许冠麟所有写给她的信,还有“翠龙”,她把它轻轻挂在脖子上,想着远方的人,念及二人的欢愉……恍惚着,进入了梦乡。

    翌日,真是别开生面的场面啊,万宝堂是整个许冠麟生意的堂口,一个大四合院,一众人都被聚集在穿堂的大屏风后。因为打着许冠麟的旗号,无人不至。

    “什么意思?把我们聚过来。”人声鼎沸,聒噪不舍。

    只有张氏、阮氏、孙氏三人讳莫如深,各怀鬼胎。

    不多时,徐苛带着顾瑾兰、文彦进了大院,随后重重卫兵赶到,把院子团团围住,子莫紧跟在顾瑾兰身侧,寸步不离。

    乍然看到这种情形,在场众人惴惴不安,不明所以,有急躁的人马上开腔:“许家这是要无故拿人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徐苛气定神闲,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今天把各位聚在一处,是因为昨夜徒儿遇袭一事。”

    片刻安静,阮氏按耐不住:“你徒弟遇袭,凭什么扣押我们,你有理,去府衙递状子啊!”

    众人跟着起哄,一时嘈杂、乱成一片。

    徐苛眼中寒光闪烁,不怒自威:“很好!既然和在座都无关,许氏有个生意同大家商议。现在‘万宝堂’以一两二文的价格收购白米,凡有1万石的,可在同年等量粮运,享受恒远漕运9折5的优惠,如有5万石的,同样,可以享受漕运的8折优惠。”

    徐苛停顿,用了更加严厉的语气说道:“你们当中,是否打过我徒弟的主意,我先不提,你们可以耗下去,我们可以从农户手中收粮上来平推,不怕不挣钱,就看大伙谁能靠过谁?这事不要怪恒远不地道,要怪你们当中有人动了歪脑筋,许家做生意,从来都是能抗事、少惹事、不怕事!”

    众人在场,面面相觑,各自揣度,彼此猜忌,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招惹许家的人。

    顾瑾兰站在师傅身后,心想,这算是暴力赈灾了吗,原来你求着人家,反而不愿意,人只能打着前进,难怪都说五爷是霹雳手段,这大概就是菩萨低眉,金刚怒目,若不是许冠麟半生拼搏,根基深厚,又如何面对这些魑魅魍魉。

    张氏许久没吭声,忽然道:“我们从商许多年,打几年价格战,还是禁得住的。”

    一早,子莫就把雇凶的主家查了出来,此时听闻张氏开口,顾瑾兰终于没忍住,越过师傅,厉声叱问:“那为什么不能赈灾?几年赔得起,都不能拿出来救济灾民吗?你是真得赔得起吗?还是别有居心?”

    一时间张氏被问得哑口无言,本就亏心,对上顾瑾兰的质问,无法作答。

    顾瑾兰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朝廷怕给地方增加负担,凑银子给大家拿来,一怕粮价暴涨,二怕商户询价不出,难道非要官府凑不够这赈灾粮,提着刀,挨家挨户的搜才肯交吗?谁家没有妇孺、老人,你们看不见扬州城里北面的流民吗?就非要逼的流民造反,打到你家门口,抢到你家门口,才肯交吗?‘民为根本,本固邦宁’,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各位大人不懂吗?”

    众人不吭声,不知如何反驳,都曾年少过,谁无报国梦,只是岁月磨人心。又是长久的寂静,青蛙在院子里的水缸上,聒噪的叫着。

    阮氏首先打破了沉静,“你们许家唱什么高调,有钱你们捐呗,非要拉着大伙。”

    顾瑾兰瞪着阮氏,身躯里仿佛有火,见风疯长,“你阮兴仓,有个妾室,是陕西凤翔人士,她的一家老小,现在是否在你的府上?”阮氏哑口。

    转而对另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赵宝廷,母亲的主家,是山东卫辉人士,你能看着外主一家,无米下锅,饿死家中吗?”

    “常年走货,你们是最知道灾区真实状况的人,现在灾区是要向我们买粮,不是要粮!炒高价格是可以挣钱,这种食人血肉,萃人骨髓的钱财,你们花着安心吗?”自始至终,顾瑾兰捏着拳头,指甲扎在掌心,也不知道疼。

    忽然人群中,孙氏推开众人走过来:“一两二,我平出,算是我今年积德行善了。”他这话一出口,犹豫不决的人们纷纷赞同,其实好多佃户留存的早,一两尚有余,只是碍于大家都未开口。

    阮氏急道:“老张,你这……”张氏忙拦下他:“这丫头说得对,咱们这些年挣钱,没有劳苦百姓,哪来得如今我孙守财,钱天天赚,不在于一时。”

    局面陡然转变,让堂内的小厮应接不暇。

    顾瑾兰看着纷纷找人登记的粮商,转头望向徐掌事,老爷子古板的面上,浮着笑意。只有文彦的目光在她望过来时,马上转向了别处。顾瑾兰抬头望着院墙外,天空如洗般湛蓝,远处飞鸟划过,院子里大朵的扶桑花开得火热,子莫凑过来低声道:“小姐仁义。”

    顾瑾兰忙问:“昨夜的事没同五爷说吧?”

    子莫回得简单:“不敢。”

    顾瑾兰不禁想起纪淮忱给她讲的,许冠麟的一个故事:大概是天启四年,扬州发生了大地裂,城垣倒卸,民覆于底,伤者无数,那时候许冠麟只有13岁,见状组织家丁去救人,整整5日5夜,等何斯茞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见他浑身泥污,衣衫褴褛,愣是没认出来,吓得哭着找纪淮忱,许冠麟一哼“只认衣冠不认人”,当时纪淮忱就不乐意了,“你小子,怎么还骂人?”

    许冠麟说:“我何时骂过人?”

    纪淮忱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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