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风雨欲来(2)
月余后,黄道周与杨嗣昌在京师展开了唇枪舌战,借着不守孝道的由头,黄道周与杨嗣昌争辩到了御前,犯颜谏争,内阁许多人听闻二人说辞,皆尽颤栗,不敢帮腔。黄道周斥责杨嗣昌不遵礼守制,有违孝道,崇祯天颜震怒:“一生学问只办得一张佞口。”
此时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就闭口不言,乖乖退下,偏偏黄道周一生直言力谏,为国请命,从未退缩,直怼崇祯:“忠佞不分,则邪正混淆,何以治?”众臣闻言皆为黄道周捏了把冷汗,心道,这老小子怕不好。
果不其然,黄道周被连贬六级,迁出京中,贬至江西按察司照磨。
“菖蒲节”时节,五月的江南开始湿热起来,因为天灾频现,今年的祭祀活动办得更加的隆重,因为有运河,所以民间组织的赛龙舟比赛,成了年轻男人的热衷项目。
晨起,丫鬟们把艾草、菖蒲用红纸包捆着,插悬在府门内外,那淡淡的艾草香,有着上古传来的东方韵味。
白芷把五彩的线绳系在顾瑾兰纤细的胳膊上,白茹凝脂的皮肤衬得红色,艳丽多姿。
白芷一边给顾瑾兰梳妆,一边絮叨:“小姐,五爷今日给你告假了,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
顾瑾兰听罢,赶忙收拾妥当,急着跨出了西厢房。
院落里,榕树冠在夏日的微风里摇摆,浓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内院正厅里,传来三个男人爽朗的笑声,顾瑾兰心想:“果然,五爷回来了……”
自从那日许冠麟被父亲召回府中,回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五爷的从容豁达众所周知,所以看到如此的许冠麟,玉兰别苑内料想将有大事发生,却谁也说不准,到底是怎么了。
自那夜,许冠麟又开始了早出晚归,两个人又默契的错过了彼此见面的时间,顾瑾兰没有因为这种疏远而难过,却总是担心,又装着很多的挂念,初涉情事的缠绵,儿女情长的思念,让她牵肠挂肚。
她沿着廊下,穿过垂花拱门,怯生生地站在了内院正厅大门前,霁阳看见她,颔首行礼,她却没有迈步进去,十几日不见而已,那一日的事仿佛就像昨日,在顾瑾兰的脑海里,每日如走马灯般,早就刻在她心上。
她望着门内的男人,身旁还有纪淮忱和张煌言。
半月没见,他还是那般,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一双眸子里仿佛沉入星辰的海洋。而此时的她,却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也看见了门外的她,四目相对,他起身来到她面前,看着顾瑾兰白色的缎带在廊下的微风中浮动,白色外衣下一袭黄色织锦柔纱裙,让小丫头更加娇嫩了,精致的发髻间,黄色的玉兰花点缀,耳垂上圆润的珍珠泛着暖色的光,他想,当下的她就是最好的样子,什么国仇家恨都应和她没有关系,她就该是这么快乐的样子。
顾瑾兰被他看得心都软了,拨开腮边的几缕长发,仰着头对他说:“五爷,好久不见!”
许冠麟穿着白色的圆领窄袖长袍,金栗色的领口,底边有金色的祥云暗花,镂金的腰带,显得腰身颀长。听到顾瑾兰的话,那轻抿着的唇终于笑了,那笑直到眼底,像笔墨洒在纸上,慢慢晕开,低声道:“没有好久。”顾瑾兰当然不会知道,他时常夜半归来,仍然去陪她坐一会。
纪淮忱首先打破了沉默:“嗯,哼!我说,你们天天住一个院里,还没看够呢?”
张煌言直言不讳:“嫂子,五哥今天要带我们去看赛龙舟,你同我们一起去吧,今年特别热闹。”
纪淮忱敲了张煌言的脑袋,“难道你不知道,带我们去才是为了陪衬?你什么时候能开窍?”
张煌言揉着头,不可置信的说:“怎么可能,五哥又不是你!”……
微醺的夏风,绿冠如遮,蝉鸣声声,似乎这个夏天的美好,和这个院子有关。
扬州城内的街头巷尾,弥漫着节日的氛围,两边的街市,有射粉团的比赛,各种花式的艾叶香囊,五彩红绳,还有商户摆出香炉,焚香驱邪,粽香飘溢在街面上。
许冠麟带着顾瑾兰,和纪淮忱几人,闲庭信步在热闹的街市上,难得清闲自得。霁阳和张煌言相差不了几岁,看见好玩的,必须要停下来,二人定要分出上下,两个尚武的男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纪淮忱摇着折扇,低声同许冠麟说:“同小嫂子交代了吗?”
许冠麟望着走在前面,停在一家西洋货的店面前,看着扇子的顾瑾兰,说道:“还没。”
纪淮忱一副居老的态度,“你还是抓紧,女孩子总要有个缓冲。”
许冠麟笑着:“不急。”向自己的姑娘走过去。
顾瑾兰正看着一把白色贝母镂空的扇子,扇面是银白色的绸缎,白色的贝壳光泽和绸缎的如水光晕,相得益彰,把顾瑾兰迷住了,她做了好多扇子,竟不知扇柄还能做成这个样子。
许冠麟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这是南阳的贝母壳,打磨透就是这种波光粼粼的,这扇面上的画是欧洲宫廷舞会。”
顾瑾兰看得惊喜,“你看她们的裙子,好华丽,而且,他们可以男女共舞吗?”
许冠麟笑着拉起她空着的那只手,抬眸向老板道:“老板,这把扇子我们要了。”
顾瑾兰让他在众人面前,拉起手,一阵心慌,一阵害羞,心里好像夏日的瘦西湖面,涟漪层层叠叠,她把扇子反手遮住半张俏脸,冲着许冠麟笑,扇子外的一双眼,弯如月牙,一片桃红飞上面颊。
许冠麟轻声说:“宫廷舞,第一步需要拉手。”他的态度看似认真,却是别有情趣。扇子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顾瑾兰望着男人清瘦俊冷的脸,有对着她的温柔,她问:“那不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许冠麟笑着说:“兰兰和我也算是有肌肤之亲了。”说着握紧了她的那只手,原来相爱的男女,就是总要有些肌肤之亲的,不由自主。
店家的老板因为遇到如此爽快的客人,高兴不已,看见二人心中明白,忙说些吉利话:“公子好福气,姑娘生得美若天仙。”
顾瑾兰对老板说,那只手任由许冠麟拉着:“老板客气了,我们爷才是风华绝代。”
老板忙笑哈哈,“那是那是,当然当然!”
两个人并肩走着,远远的老板同家人说着:“少有的般配啊,郎才女貌,还是年轻好啊,你我都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