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往事
夜色漆黑如墨，偶尔传来几声黑鸦凄厉的叫声，瘆人又可怖。
此处是逍遥窟最为偏僻的角落，却又守卫极其的森严，自小楼走到此，她感受到了无数探究的目光。
在暗处，冒着寒光的弓箭对准了自己，只要一声令下，她的小命便会交代在这里。
她很确定，若没有徐怀安，自己早就该身首异处，更别提逃出去这件事。
明舒和徐怀安并肩而行，缓步走在前往暗室的长廊上。
两人慢吞吞的，像是在一对恋人在欣赏夜景。
“喂，虎子，你说头儿不会真看上那女的了吧？”远在草丛中值守的王旭拍了拍昏昏欲睡的吕虎问道。
这个女人来了以后，头儿就像被下了降头一般，三天两头的往那边跑。这件事都传遍了逍遥坊，说是徐怀安徐头儿爱上了婊子。
连吴妈妈都不知道找了他多少次，却丝毫不改，当真是色令智昏。
吕虎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拭去眼角的泪，含糊道：“俺咋知道，明姑娘这么好看，头儿喜欢也正常。”
“可她就是个”王旭看着吕虎这副憨蠢愚忠的模样，突然就闭了嘴。
一个婊子，和徐怀安倒也相配。
长廊不见尽头，黑压压的一片，寂静无声，仿佛下一刻便有猛兽冲出，将二人撕碎。
只有明舒手中的灯笼散发着微缈的光亮，驱散些许黑暗。
“你还会怕黑吗？”明舒突然开口问道。
宫里的长廊就不像这里一样暗，从来都是灯火通明，白昼如日光。
徐怀安微微侧头，不解的看向她。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
先不说这些事情徐怀安是这逍遥坊的打手，就单凭他是名练武的男子而言，被问出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偏偏她问得还认真极了，在这张冷淡的脸上找不到开玩笑的痕迹。
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明舒却只是笑笑，不给他解释。
自己对这个少年的记忆很模糊了，但她手中的匕首，自己不会看错的。
是曾经那阉人手中的紧紧握着的，说要传给孙子的匕首。
如今却在徐怀安的手中，除了那个怕死的稚子，她想不到还有谁。
事情还要从燕伏幼时说起。
彼时惠妃深得帝心，闺房欢乐时，天圣帝竟和其感叹道：“若不是早早娶了妻，朕定然立你为后。”
自那之后，娘娘和燕伏的地位岌岌可危，在宫中的日子可谓是如履薄冰。暗杀是一波接着一波，而最惊险的那一次，是带着燕伏回长乐宫。
那时的燕伏还是小小的一个奶团子，虽然心智早熟，但依旧是个孩子。
那时是天圣帝与王皇后感情最冷淡的至暗时刻，太子求见陛下也未能够进到屋内，废太子之心昭然若揭。
王皇后早早便得到密报，今日太子不能出行，惠妃买通了大量的杀手，只等太子出现。
若是寻常杀手也就罢了。
可偏偏多了位古显洪。
古显洪，先帝身边大太监。武功深不可测，曾为先帝在暗中解决过无数拦路人。
天圣帝登基后便隐去了踪迹，颐养天年去了。
这样的人物，绝不是惠妃一个小小的妃嫔可以驱使的。
父亲要杀亲子。
虎毒尚不食子，天圣帝却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将其暗杀。
小小幼子，又如何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
天圣帝迷信天机秘术，身边养了数百道士，为其开创了天机阁。
天机阁阁主明舒只是见过一两次，远远瞧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颇得天圣帝仰仗。
却与惠妃相交甚密。
在燕伏降生后，阁主多次暗示天圣帝为真龙转世，该早早位于高位。
可一个国家，只会有一个正统。
得到天圣帝的应允，惠妃与天机阁主派遣无数死侍秘密暗杀。
而她初次见到徐怀安，便是在最后一次暗杀行动中。
那日的天阴恻恻的，乌云密布，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明舒与燕伏跪坐在建章宫门前，等待皇帝的召唤。
这时，天圣帝身边的大太监刘福全小跑过来：“殿下，陛下他还有政务要处理，您再稍等会儿。”
刘福全气喘吁吁的说着，头上急得满是汗珠。
“刘公公，孤等父皇忙完。”
燕伏笑着回刘福全，不见丝毫的抱怨，依旧笑意盈盈。只是轻微挪动的脚暴露了他此时疲累的身体。
明舒瞧到，默默靠近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二人已经在此待了两个时辰，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有多么好的体力。
“唉。”刘福全将这一幕瞧在眼中，暗自叹了气，转身进了屋内。
“明舒姨母。”燕伏突然抬头看向明舒，“父皇讨厌我。”
没有疑问，十分笃定。
明舒没有瞧他，只直直的盯着那扇华丽的大门：“殿下不可再唤姨母了。”
毕竟，尊卑有别。
“若有一日您荣登大宝，定要宽容仁爱，切勿伤了爱你的人。”
不可如你父亲一般，信奉歹人，残害亲子。
“不。”燕伏也看向那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身份地位的奢靡建筑。
“宽容仁爱，也要他配得上。”
刘福全再跑来时，脸上是方才不存在的凝重，他余光瞄了一眼明舒，向燕伏拱手道：“殿下，陛下命明舒姑姑前去。”
燕伏眼光一滞，有几分不知所措。
“父皇他”
尚没等他说完，明舒已然迈步向那紧闭的大门迈去。
闭塞的书房此刻气压低沉，而上位的帝王更是满脸阴鹜，仿若要将来人撕碎。
“问陛下安。”
这语气倒也不算尊重，毕竟，今日为保全太子，她本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朕到从来不知，明舒姑姑还有这般手段。”
天圣帝猛然将一本册子砸向地面，发出“嘭”的响声。
册子四散而开，露出其中肆意飘然的字迹。
明舒低头扫过，拱手一礼：“断尾求生罢了，还是”
“陛下仁义。”
她也是后来在自己卧房才发现的。明舒嬷嬷竟然陪着娘娘和陛下一起创立了如今的大祁国，而那份名单，是她在朝廷所有的人脉，若今日太子出事，大祁必乱。
那些大人虽看不起女子，但对明舒嬷嬷还是有几分恭敬在的，也不知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明舒很敬佩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传奇却低调的女子。
她也明白，那名单是她留给娘娘母子的底牌。
回东宫的路上，明舒牵着燕伏穿过长桥。
四周布满一双双眼睛，阴狠的注视着二人。
为了不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明舒早早的便遣散了宫婢，与太子二人独行，毕竟她也不敢确定，天圣帝究竟会不会放过她们。
周围静得可怕，却能听到杂乱的呼吸声。
“哈哈哈哈哈。”尖锐的笑声传来，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明舒二人警惕的看向来人。
只见一佝偻的身影踏步而来，手中握着一把锋利古朴的匕首。
“奉陛下旨意，从今以后咱家便跟随殿下了。咱家的小徒弟也会跟着保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