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权柄（20）
“公主，清河公主求见。”
听到宫人的通报，何楚仪拿着信的手一顿。
她这会儿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
“是。”
宫人落声后不久，何楚仪就看到了侯念薇的身影。
在看到侯念薇时，何楚仪不禁有些吃惊。
侯念薇的衣着端庄得体，没有丝毫的不得体之处，然而，她的面容却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憔悴。她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深深的疲惫，眼圈微微发黑，仿佛多日未眠。原本娇艳的面庞此刻也失去了光彩，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侯念薇的嘴角虽然还挂着微笑，但那笑容却像是强行挤出来的，无法抵达眼底。她的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着，使得原本的优雅气质也黯淡了许多。
“参见长乐公主。”
她半蹲向何楚仪行礼。
“现如今你也是公主了，不必行此大礼。”
何楚仪只是在一边看着她，声音冷漠。
“我只是有了个封号罢了，比不上长乐公主名正言顺。”
侯念薇虽然嘴角依旧挂着笑，但何楚仪总觉得她如今看起来与往常不太一样，连说的话都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
可她并不想深究侯念薇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她不想在这儿和侯念薇客套兜圈子。
“我只想问公主，您知道陛下为何要将我册封为公主吗？”
侯念薇抬起了头，看向何楚仪，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苦楚。
“既然这是陛下的旨意，那你就应当去问陛下。”
册封侯念薇为公主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多多少少她也能猜到苏越这么做的原因，但何楚仪并不认为她跟这件事有多么大的关系。
“公主当真不知道吗？”
侯念薇苦笑。
何楚仪皱起了眉，“我说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便是，不必在这里跟我兜圈子。”
“那可能公主是真的不知道吧——”侯念薇的眼神在一瞬间失焦，她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何楚仪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不过才八九岁，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穷秀才。侯府里收留了不少上京赶考的贫家子弟，而他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人之一。可我一见他就觉得他长得好看，喜欢他，所以偷偷让家里的仆人给他更好的吃食，笔墨，还求着让爹爹多注意他。我常常求他带着我出府玩，他也总是摸摸我的头，笑着答应了。后来啊，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他一考成名，从此平步青云，直到今天还登上了皇位。他给了侯府数不尽的尊荣，还封了我做郡主，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
说到这儿时，侯念薇的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所以哪怕他告诉我，他只能纳我做妃子，我也情愿。可现在，他不愿意了。”
一滴泪划过，侯念薇看着何楚仪，她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这是因为陛下喜欢上了公主吗？是公主不愿他身边再有其他人吗？”
“侯念薇。”
这是何楚仪第一次称呼她的全名。
“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应当知道，这个问题的原因从来就只出在苏越身上。”
“是，是我狭隘了。”
突然，她发出了一声无法抑制的笑，这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仿佛是对命运的一种嘲讽。
“您是长乐公主，这世上又哪会有人值得您花这样的心思呢？”
她又向何楚仪行了一礼，“我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还请公主饶恕我的冒昧，清河先退下了。”
何楚仪只是看着她，始终不发一言。
在侯念薇要出殿门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挂着如往常一般温柔的笑。
“无论公主是否相信，我先前所言皆为真实。公主殿下盛名远扬，世人皆传殿下之聪慧机敏堪比男子，故而清河一直对公主心怀景仰。”
何楚仪的眼中一瞬间有别样的情感出现，但她没有回应侯念薇的这番话，而是问她:“你之后要去哪？”
“勤政殿。”
侯念薇笑着说，这笑似乎是释怀的笑。
“嗯。”
何楚仪点了头，侯念薇最后再次行了礼，这次彻底退下了。
何楚仪走到了到了窗前，她透过窗看向宫外的方向。
现在或许是离宫的好机会。
——
勤政殿。
“清河公主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苏越一边批奏章一边问着在下方站着的人，连头也没有抬，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此时的侯念薇异常平静，在从朝阳宫来勤政殿的路上，她的思绪已经渐渐清明。
她看着这个身着龙袍正在办公的男子一时觉得有些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苏越依旧只是那个会偷偷带着她出府玩的大哥哥，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臣女只是有些事情不解，想来找陛下要个答案。”
听到这话的苏越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
苏越的眼神如鹰般锐利，紧紧地锁定在侯念薇身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紧闭，一言不发，使得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格外凝重。
苏越的目光让人心惊，但如今想通了的侯念薇没有什么害怕的。
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贵女姿态，身姿优雅，嘴角含笑，轻轻道:“陛下曾经说过想要纳臣女进宫，臣女只想知道陛下说这话时是否真心？”
这次苏越直接将笔放下，他深情淡漠。
“当初朕说想要让你进宫是真心的，现在变卦了也是真心的，一切都源于朕，朕想，这些道理你都能想清楚。朕听说，你刚去了朝阳宫？你不该去找她的。”
苏越因为各种利益牵扯，为了把一些东西简单化，曾经是有想过让后宫与前朝相连，所以才动了让侯念薇的进宫的念头，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这样做了。
侯念薇神情未动，她只是说:“臣女已经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陛下也大可放心，臣女好歹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嫡女，是断做不出辱没家族的事的，唯一自甘下贱的，可能就是甘为人妾罢了。”
侯念薇说完，盈盈一拜。
“男子的心思本就千变万化，一切都是臣女的妄念。”
“请容臣女告退。”
苏越的眼里带着倦意，他扬了扬手。
“退下吧，以后无事不要再进宫了。”
侯念薇似乎早就预料但苏越会这么说，所以她毫不讶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