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3）
“嘎哒嘎哒。”
门把手被压下的声音透过门板，听起来有些沉闷，简初控制不住冒出鸡皮疙瘩。
万幸的是，这是来自对面房门的声音。
门把手被人不耐烦地掰动好几次，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脚步声再次响起，回到楼梯口后逐渐消失。
“他又走了。”简初放松身体，才感受到刚刚一直紧贴在墙壁上带来的肌肉酸胀。
“下次注意点，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是二号的声音，比起一号他的性格要冷酷许多，听起来不太好相与。
“嗯嗯我知道了。”
简初随口答应，手上已经把房间里唯一的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二号听她语气感觉有些不对劲，只当是她被吓到了。
里面都是很普通的旅行用品，简初想了想，又把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终于在上衣口袋里找到一个圆圆的半透明小贴片。
它中间有一坨橡胶状的方形颗粒，应该就是任务物品。
物品搜索告一段落，她又打量起自己手腕上的，很像智能手表的玩意，它外形看起来很聪明，大概是智能终端之类的东西。
终端识别到她的面容，顺利打开了，简初挑挑眉，毫不犹豫地浏览器里面的内容。
很可惜，她暂时并没有找到跟这个组织相关的内容。
“你再准备一下，我们已经找到目标的入住信息了，果然就是你对面房间，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一号话有些多，语气中的焦躁几乎藏不住。
简初皱皱眉，对方发现线索的时机有一丝违和，她敷衍点点头，应和着对方：“嗯嗯好好好。”
系统的任务非常直白地告诉她，这场行动中有极大的危险，她现在掌握的情况有限，绝不能忽视任何一处违和感，也不能盲目听从对方的安排。
虽然耳机那头只有两个人和她交流，但一号之前那句“信号截到了吗？”显然是对除她和二号之外的人说的，由此可见，耳机那头还有其他人，从这个角度来看，组织应该是比较重视这次行动的。
而且一号、二号在组织内的地位明显高于自己，而她甚至还没“转正”，大概率是最底层人员，行动现场只有她一个人，这不符合常理。
许多的违和之处，再结合系统近乎露骨的提示，那只有一种情况——她是个炮灰。
简初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任务，直接从现场逃离。但这么做风险很大，首先她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势力范围，其次她不确定系统那边会怎么判定。
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抹杀的，她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简初一边盘算，一边继续翻阅终端里的信息。她本身快速获取信息的能力就很强，再加上十多年啃医学大板砖的锻炼，很快就对现在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
简单概括一下，她来到了一个未来世界。
这里的一切很符合她曾经看过的科幻作品的设定，虽然有关“天赋能力”的细节语焉不详。
此外就是她的个人信息——在少年救助中心长大，今年刚满二十岁，目前是联邦军校的在读生，尽管她看不明白“精神疏导与控制专业”具体的意思。
作为军校生加入这样的组织，嘶，简初摸摸下巴，脑回路疯狂扩散。
“苍耳！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一号拉高了音量，耳机炸了一下。
简初缩缩脖子，掏了下耳朵撇嘴开口：“嗯嗯嗯听着呢。”
嗯嗯嗯忙着呢。
“我刚刚说什么了？！”
简初：“……”
夭寿了，怎么在这也要体验被教授点名的刺激。
“啊？喂？怎么没声了？”简初扯着嗓子朝对面喊了两声。
一号瞪着眼睛，剧烈地喘了两口气，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
“他快回来了，待会你出门装作偶遇，把东西贴上。”二号开口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做。”
好嘛，还是会阴阳怪气的。
“哦。”
这次耳机那头没有回答了，寂静得跟死光了一样。
简初低下头，把那张贴片藏在指缝里。常年拿手术刀的细长手指灵活得很，贴片藏在其中几乎不影响她活动。她握上门把手，深吸了两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已经能听见来自楼梯口的脚步声，简初反手将门掩上，也朝那里走去。
“……没有。”模糊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简初暗叹一声出师不利，一开门就被对方发现了，不过她脚下不停，依旧往楼梯口走去。
对方也同样如此。
走廊不长，简初三步并作两步抢先抵达楼梯口，她一扭头，居高临下地看向楼梯内正在往上走的年轻人。
俯视的角度看不清面容，不过对方皮肤白皙，脸型流畅，凌乱的碎发盖在高挺的鼻梁上方，挺括的短风衣罩在他身上，普通的装扮配上挺拔的身形看起来分外养眼。
他匆忙抬头看了简初一眼，又迅速垂下密密的睫羽。
楼梯有些狭窄，对方礼貌侧身，示意她先下去，简初的眼神默默从对方的腰，挪到旁边空出的大半空间，朝对方点了点头往下走去。
刚刚还想着对方的风衣下摆正适合自己下手，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再不小心粘点东西上去，很合理吧！
但现在离这么远，手伸过去不是很可疑吗！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简初找了个借口，在高一个台阶的位置停住，平视对方的眼睛，却意料之外看到年轻人瞳孔缩了缩。
哦吼，有鬼，那就是你没错了！
“抱歉，可能是我有些大众脸。”声音冷淡淡，跟对方的漂亮脸蛋很是相配，就是这回答硬控简初三秒。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指尖离对方至少还有十公分的距离。
啧，要是她胳膊再长些就好了。
似乎是回应她的想法，下一秒，一根小小的半透明触手从简初的腕骨内侧伸出，卷起指缝间的小贴片就往对方身上溜去。
同一时间，楼梯最下方传来脚步声，一个带着帽子的高个男人出现，楼梯上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瞄了过去。
还有一个人？
不是，先等等！
简初下意识伸手捞过去，试图阻止那根奇异的小触手把唯一的任务用品使用掉。
“傅燃？怎么了？”
年轻人的耳机里传来队友的询问，他没有回答，眼神瞥着从楼梯口上来的男人。
这个地方不合适，他要尽快先进到房间里。
嗯？
他向上迈出一步，却感受到衣角的拉力，傅燃低下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堪称完美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
简初：“……”
傅燃：“……”
“抱歉。”简初干巴巴说着，收回手，将那块小贴片藏回手指间，年轻人低头看了眼被揉皱的衣角，没说什么，迅速上楼，几秒间就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
这个距离，并不是204对面的房间。
就这么一会，楼下的男人已经走上楼梯中段，他黑色衣服裹得严实，但感觉里面空空荡荡的，瘦得可怜，两只手揣在口袋里，除了脸，没有额外的皮肤露在外面。
现在看来，这个更可疑。
简初侧过身，给对方让出道路。
“苍耳，你怎么还不行动！”耳机里又响起一号的催促声。
下方的人终于朝她看过来，眼白里布满红血丝，颇为瘆人：“你先走吧。”
低哑的嗓音响起，仿佛含着一把粗粝的沙子，听着都感觉嗓子疼。
简初牙酸地嗦了一口空气，看着他慢慢转身，贴在楼梯的墙壁，好像是真心实意地给她让路。
“谢谢。”
错身的一瞬间，小触手灵活地弹出来，贴片牢牢粘在男人的裤腿上，它还不放心地捏着裤腿两侧按了又按，确保不会掉下来。
简初：“……”真细致啊。
她走下楼梯，目送那人消失在楼上的拐角处，耳机里终于又传来声音，这次是二号。
“没问题了，回头我会向上级提交你的转正申请的。”
之后是长久的安静，夹杂着一点电流声。
通讯断了，但系统并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前台后坐着的店员似乎注意到她，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嗡！”
简初的心脏突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脑海中猛然传来失重感，恍惚了几秒，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周围，身边的楼道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老旧但还算整洁的装饰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墙上的壁纸剥落露出斑驳的底色，地板也变得七零八碎。
大门外原本的景色消失不见，只透进诡异的红光，把旅店一楼内映出一片血腥之色。
刚刚还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这会也没有了，安静得可怕。
整家旅店似乎就剩下她一个人，不，还有前台的那个店员。
“你来了啊。”中年男人露出有些夸张的微笑，“我的敲门砖。”
……
“组长，领域场已经展开完毕，申请限时是20分钟。”
“嗯，锁定那只异种吧，速战速决。”
为首的女子调整了一下耳机。
她眼神锋利，高高的马尾束在脑后，修长的双腿蹬在一双军靴里，左右腰间分别有一把激光枪和一柄粒子切割刀。
“大家按计划各自行动，等傅燃那边通知，随时支援。”
旅馆房间里，傅燃脱下风衣外套随手扔在一边，裹在作战服里的身体暗藏着肉眼可见的爆发力，他走出房门，一边等待领域场内的扫描成像结果，一边踹开隔壁的房门。
空的，不是这间。
领域场是联邦研究所不久前的新成果，它通过模拟空间系异能，抓取就近的空间裂隙，构建现实的同步空间，除了选定目标，其他人员都会被自动排除在外。
目前还处于测试阶段，程序复杂能耗极高，只有在执行特定的秘密任务时才会使用。
但现在，姗姗来迟的成像结果告诉他，领域场内除了他没有别人。
“不好！”耳机内传来后方的消息，“监测到空间系能力的属性波动，我们被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