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假期
晚上回到村里时，隔着小半个村子，孔悦还能听到启大爷家方向传来的喧闹声。听江叔说是明天要办酒席，那这会儿的喧闹声就是帮忙的人在吃杂烩菜了。
孔悦进了房门，听动静，客厅像是有人，爷爷和爸爸这会儿应该在启大爷家，客厅应该就是奶奶了。
果然，孔悦进了客厅，就见奶奶正盘着一条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见孔悦回来了，才惊讶道：“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嗯，学校清明节放假，今天晚上趁江叔的车回来的。”孔悦把怀里奶乎乎的鸭子和呆萌的水豚毛绒公仔连同双肩包都放在沙发上。
“你江叔也回来了？放几天假啊？”奶奶放了手机。
“嗯，说是明天启大爷家办事儿，要过去。放三天，大后天上晚自习。”孔悦拉了茶几边的小凳子坐下。
“吃饭没？”
“吃过了，放学的时候跟江叔在外面吃的。”孔悦咬了下嘴唇，犹豫了一下问：“过年的时候启大爷不还挺好的吗？”
“挺好啥啊！那会儿就经常咯血了，你小孩子家的不懂。作业多不多啊？要写就去写会儿，要不写就早点睡，明天去坐桌吃席。”
孔悦被奶奶打发回了自己房间。收拾好床铺，把鸭子和水豚并排靠着墙壁放在了枕边。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多，睡觉嫌早，不睡又没事儿可干，趴床上和鸭子、水豚眼对眼的盯了半天，最终还是爬起来掏出作业，准备写一会儿。
心不在焉的写了一会儿，就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江皓问他在干嘛。
孔悦一下子精神了，拿着手机趴到床上，飞快的回复：刚刚在写作业，你没事儿了？
江皓秒回道：没事儿，作业拿过来一起写？
孔悦跳下床，回复道：来了。
孔悦把自己的作业收拾好，行云流水的翻了墙，被江皓接到了房间里。
三天假期，老师们一点儿不手软，布置的作业得有七天的量。孔悦熬夜写到十二点多，才写完了三分之一。后面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在江皓的催促下去洗漱睡觉。
孔悦躺到江皓身侧，迷迷糊糊的想，自己怎么又跑到皓哥这边来睡觉了……
第二天，俩人又写了会儿作业，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大人往启大爷家去。
到了地方，大人们去上礼钱，叮嘱他们找地方坐。他们这会儿来得不算早，不少桌子都被人占好了。孔悦扫视了一圈，想找个人相对少的桌子，帮奶奶和罗奶奶先占个位子。结果就看到江卫峰冲他们俩挥手，招呼他们过去。
孔悦拉了一把江皓，去了江卫峰他们那桌。江卫峰他们兄弟俩和另外两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男生坐一桌，四方桌加上他和江皓，也完全够坐的。
江卫峰笑着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这酒席，奶奶们都来了没。听江皓说来了，去上礼钱了，还没找好座位时，大大咧咧的笑道：“这好办，我妈我婶儿她们都来了，她们那桌还有位子，我跟她们说一声去，等会儿让奶奶跟她们坐。”
江卫峰说着人就已经走远了。他们这边坐的都是男客，孔悦看着他大踏步的往女客那边走，不由感慨：“卫峰哥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啊！”
这个时间，离开饭还早，周围闲坐的人，就着桌上的花生瓜子说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孔悦朝启大爷家的灵堂望去，果然一看就是那种已经趁夜埋好了，今天只是走个过场的装扮。
记不得是从哪一年起，家里去世的人、甚至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默认了按这种操作在办了。孔悦想起之前听到的老村长和村里几个年龄大的长辈闲聊时说的话来。
老村长说去乡里开会时，总是被阴阳怪气，说他们村儿的人都长寿，没见死过人，老村长也装作不懂，笑呵呵的说村里老人少，还各个身体健康，那能咋办？
老村长满不在乎的吐了口烟，跟那几个长辈说：“甭管哪个领导，跟我说这话也没用不是？！那咱这祖祖辈辈的都是土葬，火葬那跟要绝人家后一样，谁干这缺德事儿？！就算是知道了，那人家已经埋好了，还真能给人扒出来再去火化不成？就算谁真敢说挖，那还真有人敢去挖啊？这事儿缺德呢，谁愿意去干？！也不是我吹，咱村的人，就这一点就很好，团结！谁出去了也不乱说！”
另一个长辈也应了一声，接着说：“有些地方是能火葬的，那还有天葬、海葬的呢，但这是习俗，一片儿一片儿的规矩，要不咋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你火葬再好，来我们这儿也水土不服不是！那谁，桐蛋儿他娘，人都老糊涂了，都不认人了，谁去看她，她都当那是她儿子，拉着人的手就说：‘儿啊，你可不能一把火把你娘烧了！我可怕疼了！’你说说，这谁能狠得了心去把人火化了？！这不造孽么？！”
启大爷家上方袅袅的间或裹挟了烧成黑色的黄裱纸的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那些黑色的纸灰也不知道散去了哪里。
孔悦心想，也许，村里人的想法都和老村长他们是一样的，所以，慢慢的，印象中那种停灵、净面，最后再盖棺、起棺、送殡的流程已经几乎不再出现了，也许，再过不少年以后就没人会记得了……
江皓见孔悦一直盯着启大爷家出神，忍不住在桌下用膝盖轻轻碰了碰他。
孔悦本能的收了收腿，等又被江皓轻轻撞了两下后，才回过神来。转头见江皓眼里带着关切，就冲他笑了笑。
时间总是让人抓不住的，清明节在孔悦无意间发现自家门口对面的空地上长了太阳花，兴冲冲的挪了几棵，放到了他和江皓家中间经常翻来翻去的墙头上结束。等到太阳花迎着日月开开合合时，已经是期末考试结束，要分文理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