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哥哥
从那次起，他们交了朋友。
临走的时候，顾恒秉持着人道主义的原则，以及他社会好青年的品行，赠予了谢言一些药物。谢言礼貌道谢，欣然接受。
谢言离开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天色已晚。顾恒想着，这别墅区要走很长一段路才会有车站，在这附近打车也不方便，让客人就这样走回去，实在是不符合顾家的待客之道。
自己应该开车送他回家。
但那时谢言并没有同意，他只是停顿了几秒，略略思考了一下，随后委婉拒绝了顾恒的好意。
不用，我想自己回去。谢言是这样回答的。
“这里不好打车的，最近的车站也要走半个小时才有，你回去不方便的，让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谢言回绝他。
顾恒斟酌了一会儿，“要不你打电话给你的父母，让他们来接你？”
谢言：
对方沉默地看着他，顾恒有点不知所措，他刚才难道说错话了吗？怎么这孩子不搭理人了？他回去不方便，而且他还受了伤，自己想送他回去却遭到拒绝。顾恒提议要谢言的父母来接他，但遭到了谢言的无视，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
顾恒轻声询问他：“那你想怎么办？你刚换了药得好好修养才是，不要到处走动啊。”
谢言沉默了一会儿，恢复刚才的笑容：“那顾医生你送我吧。”
“好。”这才是好孩子嘛，顾恒的手不由自主往前，慢慢靠近了谢言，在手刚要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他颤抖停下。
恍然之间他的眼前一阵模糊，谢言的轮廓五官变得稚嫩，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一个小孩。一个很熟悉的小孩，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们见过。
就在刚刚顾恒的手快要扶上谢言的头，他居然生了要揉对方头的想法。
“怎么了顾医生。”谢言瞧着他不对劲，收了玩心，对着他挥挥手，眨眨眼睛。
“啊？我没事就是老眼昏花了吧，哎上年纪了，我老喽。”
谢言笑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还有小梨涡：“怎么可能，顾医生正当壮年，三十的男人一枝花，顾医生就是最美的花花！”
“好小子！”顾恒居然生出点不好意思来，轻轻在他后背拍了几下。
“哪比得上你啊，正值青春年少，你在学校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吧。”
“不知道，我不在意这些。”
“那你在意什么？只在意学习？”顾恒问他，但谢言被人砍进医院，还是顾恒亲自处理伤口，在他心里已经给对方按上了不良少年的标签。
在顾恒的心里，谢言应该是那种学校里长得好看，被许多女生喜欢，然后不学无术逃课打架的小混混，毕竟能被砍进医院的青少年，即使是伤口并不严重，缝几针的事情，但也得和父母一起来吧。
逃课打架肯定是不对的，顾恒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母亲教导他要做一个善良好学的孩子。他决定劝告谢言。
“谢言小朋友呀，我要是在你这个年纪一定得用功读书，不要和人打架，你身上的伤口可能会留一辈子，脱衣服的话就不好看了啊，怪吓人的。”顾恒轻声劝告他，极尽温柔的语气，但愿不会让这孩子反感。
听完这番话，谢言微微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摇摇头笑笑。
“所以顾医生是觉得这身伤是我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搞的？”
“啊我想错了吗？”
谢言靠近他，好笑地问他：“所以在顾医生心里我是那种学校里整天只知道打架逃课，不学无术，天天上网抢低年级孩子钱的小混混？”
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眼里含着对山海的炙热，可以感受到的他很兴奋，似乎逗他玩儿，或者是在嬉笑他。
啊这难道不是吗？顾恒心虚地移开视线。
谢言闷哼一声：“想不到我给顾医生留的印象那么差。”
“顾医生你可误会我了，我可不是啥小混混，我可是个大好人，我身上的伤可是我光荣的战绩！”
“那你的伤怎么来的？”
“以后再告诉你吧，给你留个悬念。”
天色已晚，夜晚五彩斑斓的灯光亮起，独属于城市的夜火笙歌响起。顾恒开车送谢言回家，一路上下了雨，雨珠滴答在车窗边，犹如滔滔江水砸落下来，狂烈而张扬。
车慢慢行驶在水泥路上，顾恒带了银色的眼镜，遮挡住他好看的桃花眼，安静开车的样子自带几分书生气。
副驾驶上谢言撑着脑袋往外眺望城市，雨珠落下，他的眼睛从始至终盯着玻璃车窗上，顾恒开车的倒影，那是他印象中的样子。
车行驶到一个地方，谢言报出的地址就是工厂附近，具体是哪个地方他没说。
京城的工厂园区离别墅富人区很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需要横跨整个城市才可到达，或者是在城郊绕一圈。
“是这里吗？”顾恒问他。
谢言依旧看着车窗上对方的影子：“就这里吧。”
车停下，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从刚才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毛毛小雨，顾恒转身在后座上拿了一把雨伞，把他递给谢言。
“雨天路滑，小心脚下。”他轻声提醒他。
谢言笑着和他说再见，拿了雨伞下车，他撑着雨伞往那边前面走，在黑夜雨雾中行走。
他走了，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他依旧穿着当初和顾恒第一次在医院相见的那件黑色棉质长袖，依旧是那双脏旧的运动鞋，还有松垮的裤子。
雨夜里他拿着雨伞，一只手伸进裤包，消失不见。
顾恒望着他离去的地方若有所思，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禁哆嗦了几下，嘴里呼出些许热气，洒在眼镜上起了点雾。
这已经是十一月的深秋，那孩子居然还穿得这么单薄，不怕感冒吗？
年轻人就是身体好，想当年他从不穿秋裤，冬天校服里面也不穿棉服，他不想和个大狗熊一样被同学嘲笑，如今可不能这样任性喽。
寒风刺骨，冬季就要到了。
深夜的工业园区是无人的寂静，白雾黑雾相融，给这处增添了朦胧的色彩。也给顾恒的心里留下了迷惑，谢言这个人神秘有趣，引起他强烈的好奇心，他依旧望着谢言消失的地方，那是被黑夜掩盖的秘密。
良久顾恒轻轻地笑了。
有趣的小孩，他想道，然后发动引擎，驾驶离开了这个地方。
此刻不远处的谢言，在离刚才停车的地方不远的宿舍楼里，他双手插兜，在阳台处往下看，顾恒的车离开，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哥哥，能见到你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