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燕王的邀约
黎羽并没有感受到复仇的快感，只有一丝释怀。他感觉，更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一般。
但这丝释怀并未持续多久，就立刻消失不见。因为他正看见，曲晚凝紧紧拥抱着殷申月，她的身体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黎羽的内心，又多了几分心酸、多了几分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安慰？还是直接转身离开？两者丝毫都不太合适。
作为凶手的他没有安慰的资格，作为朋友他没有直接离开的资格。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就这样静静看着。
他从未想过复仇的感觉，会是这样。
曲晚凝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你走吧，我想单独陪陪她。”尽管她没有指责黎羽，这份宽容反而让黎羽更觉心痛。
“你走吧，我一个人陪陪她。”曲晚凝的声音微弱却坚定。没有一丝指责的意味，这份宽容反而让黎羽更觉心痛。
在学院外的一个僻静角落，黎羽独自站在姜云青的墓前，双手合十，默默地祭拜。他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他想把复仇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出来。但每当想起曲晚凝那无助的背影，话语便化作了沉默。
他站在墓碑前，迷茫而痛苦，自问：阿青，如果换作是我死去，你会如何选择？为我复仇，还是选择原谅？
他记得姜云青常说要成为大侠，他张口问道：“你总说你要做大侠，大侠会怎样选择呢？”
天空中飘过几片蓬松的白云，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黎羽瘦削的身躯上，寂静的墓地中，寒风凌冽的呼啸着，仿佛是姜云青借着嘈杂的风声在回应自己的选择。
再转眼。空无一人的墓前，只剩下一壶酒和一柄长枪作伴。
返回院子时，慕容潇潇已在等候。
“黎公子，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慕容潇潇问。
黎羽对温柔异常的慕容潇潇倍感惊讶：“慕容姑娘，有什么事吗？”
慕容潇潇回答：“关于郢王的事情。你平定了京都叛乱，自然是要受到嘉奖。”
他杀了燕王的弟弟，燕王还要回过头奖赏他，黎羽只觉得荒唐，他说道：“我没时间。”
慕容潇潇劝道：“还是进宫去看看吧。虽然父皇只是凡人，毕竟也是一国之君，给他一点面子吧。”慕容潇潇顿了顿又说道：“本来想让元咎去的，只是他走了。”
“走了？”黎羽问道。
“对，他留了封信给你。”慕容潇潇递过来的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二哥，我有事先走了，过些时日就回来。”信的右下角画着南枝同款的笑脸。黎羽看后不由得笑了，这小子也不学点好。
黎羽看向慕容潇潇，又想起了会宁府的家人，还是将面圣的事情应了下来：“好，何时去？”
“现在，我这就引你进宫。”慕容潇潇说。
“好。”黎羽点头跟在慕容潇潇身后前往京都。
“宣，护国功臣，黎羽觐见。”
黎羽跟在太监身后，心里满是疑惑，怎么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不过也好，最起码不是秋后算账。
黎羽恭敬的走入大殿，巨大的朱红色柱子上雕刻着盘旋的龙形，地面铺着光滑的白色大理石。一个威武的男子端坐在龙椅上，注视着黎羽缓步走来。
站在大殿的正中央，黎羽按照常理，他理应在此跪拜，高声颂扬“吾皇万岁，万万岁”，如果在这么空旷的大殿上说话，说不定都会有回音。
不过，黎羽并没有如其他臣民般向天子跪拜。在他看来，除了师父和奶奶，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他跪拜的。即便是奶奶侍奉的弥勒佛下凡，黎羽也不打算屈膝，更不用说是人间的君王了。尽管如此，黎羽也深知，作为一国之君，皇帝总是需要些尊严的，于是他俯身施了一礼，恭声道：“草民见过王上。”
燕王的表情未见任何变化，然而一旁侍奉的太监则面露不悦。在他看来，别说黎羽一个小小的修士，即使是三大家族的族长前来，也应该跪在地上。
太监原本以为燕王会因此大发雷霆，谁知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显得颇为欣慰，吩咐道：“都下去吧，朕想单独与此人谈谈。”太监满脸写满了失望，将原本准备好的附和之词咽回肚中，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慕容潇潇亦轻声说道：“儿臣告退。”
当众人都退出大殿后，燕王微笑着开口道：“你此次护国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凡人之物，对黎羽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而杜家、白玉京更是不可能，这些都是燕王用以平衡局势最重要的工具。黎羽只得说道：“草民一心修炼，并无所求。若真要求什么，那只求一世平安。”
燕王一愣，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他想不起是母后还是父皇，他有些记不清了。
黎羽看着燕王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心中有些担忧。他害怕燕王还是介怀郢王之死，毕竟，是他杀了郢王，杀了燕王的亲弟弟。如果是在上一世，黎羽不怕这些，他孤家寡人，天大地大，想去哪就去哪，但现在不同，在遥远的会宁府，他还有一个家。
黎羽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您的心中不恨吗？”
黎羽紧张地盯着燕王，如果燕王的回答透露出任何不满与仇恨，他不介意在此刻弑君。
王总会有，但家只有一个。
燕王对黎羽的直率感到意外，他在黎羽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的无畏。他压根没想过，眼前的年轻人会根据他的回答，考虑是否弑君。燕王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而深沉：“一夜之间，杜家已经成为历史，朕已接管白玉京与杜家，有了与其他两家抗衡的能力，王权更加稳固。朕还有什么可恨的？况且经这一夜，望云叛乱了，也算是完成了皇弟的遗愿。”
黎羽问道：“四王爷的遗愿？”
燕王回答道：“是啊，吾弟的遗愿，你应该也知道，他想让望云复辟，现在他虽然死了，但是心愿却达成了。”
黎羽困惑不解，他不明白京城一夜之乱如何波及到了望云，于是他追问：“望云的叛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王道：“说来也可笑，郢王身死的消息不知怎得，被添油加醋的传到了望云，说郢王之死是因为朕的谋划。你知道吗？望云城之所以如此繁华，正是因为王弟每年的捐献。那里的百姓都知道是受了郢王的恩惠。一个前朝的王爷居然以此鼓动望云，扛起了为郢王报仇的大旗，望云城上下一心，将大燕的兵都逼退了望云。”
前朝王爷？黎羽突兀的想起了殷韫那副笑眯眯的嘴脸，这才明白殷韫在望云的真正目的。无论郢王的叛乱是成功还是失败，殷韫都为自己留了一手。
现在想来，在望云城为郢王歌功颂德的应该就是殷韫。叛乱成功，郢王迫于‘名’，他会如约履行诺言，复辟望云；叛乱失败，郢王身死，殷韫便有了起义的名头。
黎羽进一步追问：“那王上是否打算收复望云？”
燕王摇了摇头：“算了吧，杜家虽除，但想要真正掌控，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朕没有精力去管望云了，只要望云不来攻打燕国，就随它去吧，全当是完成四弟的遗愿。”
转而，燕王的目光重新落在黎羽身上，再一次询问道：“你，当真无所求？杜家，白玉京，难道你不心动吗？”
黎羽摇了摇头：“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那些不属于我，所以我不去要。”
燕王不解，这么大利益摆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前，他竟然能说出如此言论。这一份坦然，让燕王很是欣赏。他内心其实是希望能招揽黎羽，不论言行，这样一个年轻的修行者，很可能未来能够成功筑基，如果能早早招揽到自己的麾下，自然能为大燕带来更多的保障。即便只是十年，百年也是难求的，更何况少年能有如此心性。
虽然黎羽什么都不要，但是燕王还是打算给他点东西，也算是建立了联系，或许日后有难，少年人想起今日的场景，还能帮上大燕一把。燕王有些失望地说道：“既然你是修行之人，那朕就赏你一些灵石用作修炼吧，你可以退下了。”
“谢，燕王。”黎羽退出大殿，心中暗叹，居然还真有赏赐。帝王家真是无情，为了权之一字，即便是亲兄弟的仇恨都能轻易放下，不过这对他来说，并非坏事。
黎羽刚退出大殿，一个太监面带佞笑的叫住了黎羽：“黎公子，这是王上的恩赐，请您收好。”
黎羽转头，认出了那熟悉的面孔，竟是张管家，他惊讶地问道：“张管家，您怎么在这里？做了那等事情，难道没有人追究？”
张管家笑道：“黎公子，在宫里，不能叫张管家了，要叫张公公。”
张公公？黎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四王爷最信任的管家居然是燕王的耳目。四王爷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燕王早已洞悉。
黎羽心中一凛，郢王那夜无论如何都是要死吧？自己的出现只让郢王换了一种死去的方式。
怪不得慕容潇潇不喜帝王家，帝王家不仅无情，更是冷血至极。黎羽只说了一句告辞，就转身大步离开了皇宫。
燕王从黎羽的背影中感受到了黎羽的那抹不满，却无从知晓具体为何。他反思自己的言语，寻思是不是有什么说错了地方，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燕王看着黎羽的不满微微一笑，他回忆起了从前的慕容安，那个面对通天道人，不屑一顾，高傲离去的少年。可一切最后都如道士所说：玄鸟，或许就是他的命吧。
“父皇都与你说什么了？”南宫潇潇问道。
“没什么，只是闲谈一会，然后给了些赏赐。”黎羽回道。
南宫潇潇不信地追问：“就这些？他没说别的？”
看黎羽摇头，南宫潇潇才稍感安心，她总怕燕王会乱点鸳鸯谱。毕竟谁不想留下一个有望筑基的修士？
黎羽又问：“这一个月燕都，都发生了什么？”
南宫潇回答说：“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在收拢杜家的产业。说来也怪，陆家并未参与争夺产业，只有云家在掺和，没了陆家捣乱，倒也省了不少事。”
陆家？黎羽立刻想起了陆惊，黎羽虽然没见过他几面，但也清楚他的为人，居然看着杜家这块肥肉按兵不动。他不解郢王究竟给了陆惊什么，能让陆惊在四王爷死后，仍然遵守承诺。
黎羽想不出，不愿再想，燕都的一切都与他已无关了。
陆家密室。
未来也必将以我陆惊之名传遍四方。慕容安，你真是愚蠢，拥有这样的宝贝，竟还沉迷于女修士。若能专心修道，早已证得永生，何需尘世纷扰？”陆惊的话语充满了对慕容安的蔑视和对自己命运的绝对信心。
“哈哈，妙哉，妙哉。这功法居然比想象中更加玄妙，有了这功法，什么京都？什么燕国？即便是这方九州大陆，也会闪耀着我陆惊的名字。慕容安，你当真愚蠢。拥有这样的宝贝，竟还沉迷于一城一池之间。若能潜心修道，证以永生，又何需理会尘世的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