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贪吃惹祸
“行，行，你爱干啥干啥。”大腊月里，许老头不想跟她吵架，磕打磕打烟袋，进屋搓烟叶子去了。
“你喊什么啊！”许老太太从灶间出来，“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东西都卖得死贵死贵的，等过了初五以后，价儿肯定就能落下来，到时候再买还不是一样，还能多置办几样东西。”
许杏儿见桃儿碗里的饭已经吃了一半，便给她盛了两勺红烧兔肉的汤汁，用勺子拌匀道：“赶紧吃饭吧。”
到家以后，许老头和许老太太也不知为了什么又在赌气，一人炕头一人炕梢地待着，谁也不搭理谁。
“今天我和三哥上山，套了只兔子，三哥还摸了一窝小兔崽儿，那公兔子伤了腿养不活，三哥说今晚宰了吃肉，小兔子让杏儿养着玩儿去。”
说话间两个人就到了，进屋见叶氏正在灶间忙活。
许老四这会儿正从外面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骂声，快步进了院子，拉着许老太太道：“娘，你这是干啥，玲子还是个没定亲的姑娘家，你一个当娘的在这儿骂她，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以后怎么说亲？”
桃儿一尝，果然比白米饭好吃多了，这碗饭吃完硬是磨着许杏儿要再添一碗饭。
许老四钻进屋里，见许玲子正在里屋抹眼泪，赶紧过去说：“快别哭了，咱们去三哥家吃晚饭。”
“还用你惦记着，早就拨出来了。”叶氏接过菜放在桌上，等许杏儿解下围裙，用炕帚帮她扫扫身上的灰，这才让她上炕吃饭。
叶氏拍了他一巴掌嗔道：“有这么夸自己闺女的么，也不嫌害臊。”
“你跟她们进屋玩儿去吧！”叶氏也往屋里撵她。
许杏儿把土豆、圆葱和青蒜洗干净，该削皮的削皮，该切段的切段，这个当口，兔肉白菜冻豆腐汤那边滚了好几开了。
舀水把锅刷干净，添了两块柴，火很快就旺起来。
“去三哥家再说！”许老四扯过棉衣硬让许玲子穿上，然后拉着她出门，走到门口才冲灶间那边大喊，“娘，我和玲子去三哥家吃饭，你们自个儿吃吧！”
这边腾出功夫之后，许杏儿又去仓房里拿了土豆、圆葱，在屋里的土筐里掐了一把青蒜，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有兔子吃，应该提前泡点儿蘑菇出来。”
“现在家里啥活儿都没有，我各处去串串门子，跟老姐妹们说说话，咋地，不行啊？”许老太太自己心虚，但嗓门却拔得老高，装得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叶氏一边说一边收拾兔子，许玲子见状忙挽袖子要上前帮忙。
许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见许玲子在灶间门口看着自己，眼睛一瞪，斥道：“你不赶紧做饭瞅啥瞅？就你这样的，等以后出了门子，还不让婆婆骂死！”
“小姑，你进去帮着看看孩子，我给我娘打下手就是了。”许杏儿放下碗筷，把许玲子推进屋里，转身问叶氏，“娘，你打算怎么做兔肉？”
许杏儿见状干脆也不问，等她把兔子清理干净，自己直接上手，先把兔子大卸八块。
许玲子见她说这话，气得脸颊通红，解下围裙摔在木墩上，转身回屋去了。
“汤不用靠的太干，红烧的汤拌饭也是好吃的。”许杏儿把另一口锅里翻了翻，用铲子戳了戳土豆，里面的芯儿还是硬的，她把火稍稍压了压，又添了两勺汤下去继续焖。
许老太太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看着许老头恨不得再跟他吵一架。
许老四夸张地深吸一口气道：“嫂子，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娘，三哥家做的兔肉，我放碗柜里了，明天晌午记得热了吃。”
“你要是心里不得劲儿，你就去把菜端进来吃，别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谁欠你的啊？”许老头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实在懒得跟她计较，说完自己摊开铺盖，整个人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小姑，进来看小兔子！”桃儿从西屋的门帘子后探出头来，伸手招呼许玲子。
“咋做？就炖炖吃呗，还能做出啥花样来？”叶氏做菜的手艺还行，但是局限性还是比较大的。
许杏儿先盛了一盆汤出来，加了点盐端进屋，招呼许老三和许老四道：“爹，四叔，你们先喝碗汤暖暖身子。”
“行啊，其实都挺简单的。”许杏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几样菜都不是什么大菜，只不过是这会儿的人没想到过这样做而已。
许老太太闻言，这才住了口，捡起围裙甩了甩，气哼哼地自己回灶间做饭。
叶氏闻言起身道：“我去挑点儿嫩芽，用热水一泡也是一样的。”
“你尝尝，真的好吃。”许老四夹起一块兔肉放进许玲子面前的碗里，又挑了块后腿的肉夹给桃儿，“这个地儿就一根骨头，好啃，小心别烫着。”
头、腿、肋排等地方分开，将胸口的肉剃下来，把头、脖子、胸骨等地方丢进锅里煮汤，肋排切切准备等会儿跟腿一起红烧，胸脯肉留出一部分，剁碎给两个小的添辅食，剩下的肉切丁留着炒菜。
她用灰把火压上，将水壶放在灶坑口，这样等会儿晚上洗漱的时候就正好有热水用了。
“好端端的去三哥家干啥，他家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已经够紧巴的了。”许玲子抹了把眼泪，见许老四一身的雪，抓过炕帚帮他拍打。
桃儿等许杏儿坐下，赶紧端着碗凑到她身边，表态道：“大姐做饭就是好吃，比娘做的好吃。”
红烧兔肉这边很快也出锅了，叶氏进屋收拾桌子，把菜和玉米面饼子都端进去。
“你快别沾手了。”叶氏用胳膊肘推开她，“弄得一手血呼啦的。”
另外一口灶倒一点油下锅，舀了勺白糖进去，小火慢慢地化开，直到糖的颜色越来越深，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的时候，把切好的肋排和腿倒进去，快速翻炒上色，直到锅里的兔肉颜色都均匀了，再倒酱油和少许酒下去翻炒调味，加入没过兔肉的热水，也慢慢炖着。
许杏儿还在外面翻炒，见汤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将火拨得旺一些，把青蒜丢进锅里，一勺盐下去，抓着铲子飞快地翻炒几下，然后盛到大碗里。
“最后一个菜了。”许杏儿端着菜进屋，见红烧兔肉那碗里已经下去了一大半，赶紧说，“盛出来点儿给爷奶那边端过去啊！”
另一口灶中的汤汁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许杏儿用勺子蘸着尝了尝咸淡，稍稍加了点盐进去翻炒一下，将火稍稍拨旺，让叶氏看着收汤。
许老太太被他一激，还真就下炕，披上棉衣去了灶间，就着温热的兔肉汤，把一碗炒兔肉和一碗红烧兔肉给吃了个干净。
等许老太太循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得没影，更是气得不行，啐道：“去他家吃个啥，啃窝窝头去吧！”
桃儿这才不再坚持，乖乖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饭，跑到西屋去看小兔子了。
许老头一听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满地说：“那你最近天天不着家，不到吃饭看不见人，给你忙的，你是县官大老爷啊？”
许杏儿端着碗从屋里出来，她刚给两个小的喂了米糊，今天许老三回来得比平常完，大人吃饭的时间能往后推一推，两个小的却受不住饿，便先给喂饱了。
这边吃完之后，几个大人坐着说了会儿话，无非就是过年和正月里许老四结婚的一些琐事，然后许老四和玲子端着叶氏提前拨出来的菜回老屋去。
“老四，你赶紧进屋跟你哥一起上炕暖和暖和，这么大冷的天儿，你俩也真行。”
“不是说让你把新房里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起来么，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咋还跟上个月的时候一样呢？”许老头冲着许老太太一顿嚷嚷。
许玲子不愿意跟许老太太争执，自己拿盆兑了水，直接端回房洗漱准备睡觉。
先把许老头吵醒了，然后又把许老四和许玲子都给折腾了起来。
“四哥你着什么急，又没人跟你抢，还有孩子在呢，看你那像什么样儿！”许玲子给桃儿洗了手抱到炕上，斜了许老四一眼。
她开始缩在被窝里，还自己偷偷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许老四冲许杏儿直竖大拇指，嘴里还含着骨头，含混地说：“杏儿，今天这兔子做的，真是绝了。”
虽说觉得有些吃撑着了，但这菜做得还真好吃，许老太太美滋滋地剔着牙、揉着肚子回房去。
许老头这天背着手往新房去转了一圈，回来就有些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娘，那再抓把红薯粉进来。”
刘师傅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师傅，村儿里谁家办红白喜事都找他去做菜。
“那你可夸错人了，今个儿的菜都是杏儿做的，我本来是打算把兔子切吧切吧丢进锅里煮一大锅就得了。”叶氏笑得一脸灿烂，听到别人夸自己闺女，比夸自个儿要高兴多了。
大晚上的，许杏儿怕她吃撑着了，只肯给她添了一个碗底，又拌了勺汤汁说：“剩下的明天再吃，又不会跑了，晚上吃撑着了该肚子疼了。”
许玲子对今天的汤很是中意，抬手又盛了一碗，扭头对许杏儿笑着说：“赶明儿把这几个菜怎么做教教小姑呗？”
兔肉炒得半熟的时候，把蘑菇、红薯粉和土豆一起倒进锅里，翻炒片刻，舀两勺兔肉汤倒进去，盖上锅盖焖着。
家里没有多少油，所以也没办法先把兔肉炸一下，许杏儿就把比较肥的部位先丢进锅里，把油逼出来，之后将葱姜蒜扔下去炝锅，将圆葱和其余的兔肉丁倒进锅里，快速地翻炒，这会儿叶氏也把泡好的蘑菇和红薯粉端了进来。
天儿渐渐冷起来，许老四成亲的事儿也基本都布置妥当，许老太太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头忙什么。
“她小孩子家，哪儿能跟人家大师傅比。”许老三嘴上这样说，筷子却是一直没停闲儿，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得别提多美了。
“三哥从山上套回来的兔子，下山到家已经过了饭点儿了，你都已经做了饭了，再说，这不是也给你端回来了么。”许老四喝得晕晕乎乎，嘟囔了几句，转身回房脱了外衣，倒在炕上就睡了。
“哪儿来的兔子肉？”许老太太一骨碌翻身起来，见许老四喝得满面红光，许玲子脸颊也红扑扑的，冷哼一声道，“我说不在家吃饭呢，合着去外头吃好吃的去了，把爹娘丢在家里啃饼子。”
“呦，杏儿这手艺不错啊！”许老四夹了一筷子红烧兔肉，烫得抓耳挠腮的。
回到灶间，把锅里的东西都盛出来，把盆就放在灶台上，还能借点儿热气，不会很快就凉掉。
再低头见他绑腿和棉鞋上也都是雪，蹲下一摸，都已经凉冰冰地冻住了，气得掉过炕帚，朝他后背抽了一下说：“大雪天的又上哪儿作去了？棉裤和棉鞋都湿透了吧？不知道冷啊？还不赶紧脱下来上炕暖暖！”
她捞起一块冻豆腐，吹了半天，一口咬下去，冻豆腐的芯儿里也已经滚热，香喷喷的汤从冻豆腐的蜂窝眼里涌入口中，混着豆腐的香味，烫得她直吐舌头，囫囵半片地就咽了下去。
锅里的汤滚开之后，下了切好的白菜和冻豆腐，小火慢慢咕嘟着。
许老太太在院子里气得跳脚，骂道：“小丫头片子，敢跟我摔东西瞪眼睛，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就是生下你这么个冤家，让你气我来的？”
可谁成想，这一吃却吃出了事儿，前半夜还好，后半夜就突然开始肚子疼，肠子绞着劲儿地疼。
许老三夹了筷子炒兔肉，点头道：“杏儿这手艺都能出去开馆子了。”
许玲子帮桃儿把肉吹得凉一些，放回她碗里，这才夹起自己的吹了吹，咬了一口不免有些惊讶道：“别说，杏儿这菜做得还真好吃，我看都不比刘师傅差。”
许老四在屋里嚷着：“嫂子，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以后娘做的饭你别吃。”叶氏亲昵地在桃儿脸上捏了一把。
许玲子被许老四一路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许玲子在屋里坐着，听着许老太太在外面叫骂，又气又委屈，忍不住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