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难
“小安，你看看，这写的是啥啊？”李老大拍了拍小儿子的脑袋问。
“不、不是，我刚才花钱找人写的……”许老二说完，就知道自己又的说错话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嘿呦，几天不见长本事了啊？”李老大一边袖子一边慢慢靠近许老二，“去县衙好啊，先把你与人通奸的事儿交代清楚，看看是该沉河还是该坐牢！”
许老二被他瞪得腿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看热闹的人发出阵阵哄笑。
许老二不敢说自己花了三十文钱写休书，而且那休书如今也已经被李家老大撕了个粉碎，本着拖一天算一天的想法，绝口不提这件事，胡乱扯了几句把许老太太应付过去，晚上在老屋混了顿饭，才回到清锅冷灶的家里，扯过早晨也没叠的被子，滚到炕上去呼呼大睡。
许英子被许老二推来搡去的，刚开始还一头雾水，后来才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原本因为见到李氏稍微好了点儿的心情，顿时都当然无存，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耳朵里都嗡嗡直响。
谁知道，许老太太刚回家还没彻底顺过气来，李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带着儿子、李氏和许英子一道来了，进门也不客气，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妈的，许老二那个王八蛋！”李老大顿时怒了，一把将门上的休书撕下来，几下撕得粉碎往地上一扔，转身四下寻找，果然见许老二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许是因为等的时间久了，这会儿已经靠着树干睡着了。
李家老幺已经敲开了院门，见状嫌弃地低声道：“出息！”
“亲家母，我们今天来，就是找你们说说，看两个孩子的事儿该怎么办。”李老太太环视一圈，见许老头不在家，便由自己开口对许老太太说，“不知道亲家公上哪儿去了？叫他回来咱们坐在一起商议商议。”
许老太太见儿子自己回来了，给的钱儿也一个不剩，媳妇没接回来不说，连孙女都被留下了，气得骂骂咧咧地埋怨老李家太不厚道。
到了晌午，李家人从晒场回来，看到家里大门紧闭，上面还贴了张纸。
许老二一个箭步冲到英子身后，把闺女当挡箭牌似的挡在身前，连声道：“我本来是要来好好谈的，我拎着东西带着闺女来带，结果进门不是打就是骂，我、我也不过是一时生气……”
李家老幺看周围邻居都在看热闹，觉得着实太丢人，上前扯扯大哥的衣裳，低声道：“哥，别在外头闹了，有啥进家里去说，这不是白给人看笑话么！”
许老二小心翼翼地往李家院子里挪，双眼关注着李老大，却又不敢直视，而是目光飘忽不定地扫来扫去，一腿在前一腿后撤，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我咋不能去？你拿着东西去道歉，她家就这么个态度？眼看就要过中秋了，不管是咋样，总得有个说法，就算要分，也得分个明白不是！”许老太太这两天为了这件事着急上火的，许老头早就说过，过了中秋就让老二动身回老家，总要在这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明白才行，如今看靠老二自己是做不到了，就只能自己出马了。
李老太太关上院门才问：“这咋又打起来了？我在屋里都听见你们嚷嚷了，还嫌在村里不够丢人的啊？我现在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娘！”英子扑到李氏面前，眼泪夺眶而出，“娘，爹已经知道错了，爷也把咱家单独分出来过了，以后咱一起去老家，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好不好？你就算不念着爹，也念着点儿我，你们若是和离了，我以后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英子听到现在，已经吓懵了，她开始以为最多不过是许老二再挨一次打，但没想到李老太太居然也要支持两个人和离，两个人若是真分开了，那自己怎么办？
“花钱给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念这么几个字还什么什么的。”许老大先朝儿子后脑勺抽了一巴掌，然后才回过神来说，“啥？休书？”
李老大往四周瞪了一圈，然后盯着许老二看了半晌，这才转身丢下一句话道：“滚进来再说！”
李氏一时间无法决断，虽然许老二的确混蛋得很，但她也从未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最后只说自己要好生想想，又把英子留下住几日，打发许老二自己回家去了。
李小安上前看了看，磕磕巴巴地念道：“休书，立书人许庆成，平顺什么什么什么县兴什么村人，凭什么什么定李氏为什么，什么什么过门后，妇多过而无子，正合七出之条，今退回本家，听什么改什么，并无什么言，休书是实……”
“娘，你别生气，我当时就是一时生气，所以才没走脑子。”许老二看老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也生怕她再被自个儿气病了，赶紧连说好话，劝慰了半晌，总算把她给劝回家去了。
英子从屋里跑出来，担心地看着院子里的人，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才好，弱弱地喊了声爹，又往后退了两步。
“娘，这王八蛋把休书贴在咱家门板上！”李老大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踅摸东西又想要打许老二。
李氏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么快就摆在了自己面前，一时间有些发懵，看看许老二，又看看自己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老太太还算心疼孙女，伸手把许英子拉到自己身边来，对许老二道：“就算要分开，也是我们闺女不要你了，你还腆着脸写休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起来！”李老大走过去，揪住许老二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两耳光扇上去，啐道，“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你他妈的还有脸上我家来？还敢写休书？老子上次打你打轻了是不是？”
“爹，你咋能……”许英子开口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挑挑拣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许老二和李氏之间的那些事儿，着实不是她一个没说亲的姑娘家该说出口的。
“啥？”许老太太听了这话，几乎背过气去，“你、你这个败家子儿！就算真是要休了她，你咋能把休书贴门板上呢？三十个铜钱啊，现在连个渣都不剩，你说就你这样，我咋能放心让你自己回老家去……”
李老大把他往地上一扔，连踹几脚道：“你说咋地了？你他妈的自己找打来了啊？”
“我……”许老二被赶着洗了脸换了衣裳，眼瞧要出门了，看见许老太太是把这件事当真了，抓着门框不肯出去，最后终于拖不过去了，才把事情的始末跟许老太太说了。
接下来的几日，许老二都是一个人到老屋去混饭，自家屋里越发乱的不行，许老太太看不下去，只有自己过来帮着收拾，越发觉得李家做事太不地道。
“你……”李老大拎着跟柴火棒子，想要上前再打，可又碍着英子下不去手，气得摔了柴火，强压着怒火道，“你一时生气就能做这种不靠谱的事儿？你哪儿来的休书啊？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吧？”
许老二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棵树后，指着李老大外强中干地说：“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我上县衙告你去！”
许老二一听这话，惊得从炕上跳起来：“娘，你、你去干啥！”
“磨蹭什么，赶紧滚进来！”李老大断喝一声，越发瞧不起他那副窝囊的样子。
许老太太在家想了几天，又去老大家找陈氏嘀咕了两回，打算领着许老二去一趟李家，不管是和是分，好歹要有个说法才行。
“啥？咋地了？”许老二冷不丁地被人打醒，半晌都没弄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一提起这事儿，许老二顿时没了响动，只不停地往后躲。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也都跟你说了，你若是还想跟他过，那就跟着他一起回他们老家去，你若是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就跟他合离，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许老太太一脸的尴尬，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如何，沉着脸对许老四道：“看看你爹干啥去了，把他叫回来。”
李老太太也是个暴脾气，说到这里，扯着许老二就往屋里走，把他推到炕沿儿边，对看上的李氏说：“娘当初瞎了眼，给你说了这么个窝囊废，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如今你也还年轻，要不要继续跟他过，你自己拿主意。”
“是啊，休书！”李小安捂着后脑勺，脚下微微挪开，离自己老爹远一点儿，犹豫地说，“许庆成，那不是姑父的名字么？”
许老二本来正做美梦呢，梦见自个儿回了老家，发现砖瓦房特别漂亮，地也特别多，自己又娶了个漂亮的媳妇，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美得口水都快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