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针锋相对
“胯骨有些错位。”吴老三收回手，扭头对山子道，“去把你二叔叫来吧。”
荣皓轩又添了杯水，眼睛却一直朝许杏儿这边瞟，对许杏儿手里的药茶很是好奇，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赌气似的把被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药茶的温度稍稍有些热，但还是能入口的，顺着喉咙热热地一路熨帖到胃里，又激出一脑门子的汗，但是疲惫和劳累却似乎缓解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小子，看着挺壮实的，胆子咋这么小咧！”李大爷笑着用力拍拍荣皓轩的肩膀，差点儿把他拍得一个跟头栽到地上，“跟杏儿好生学着点儿，这丫头胆儿大心细。”
这药茶的味道并不浓，颜色也是浅茶色，所以刚才许杏儿喝之前都没觉出异样，只以为山子端给自己的是杯普通的茶水，入口才喝出来味道，有些药材特有的淡淡苦香，细品却又回甘，非但不难喝，甚至还有些好喝。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追出去，门帘子一挑，山子跟吴老三一起走了进来。
许杏儿接过杯子听话地抿了一口，眉梢顿时挑了起来，又品了一口问：“山子哥，这是什么水？味道还挺不错。”
荣皓轩刚要说话，被许杏儿用手肘顶了一下，然后就听她说：“李大爷，你忙去吧，我先扶着他去我师父家。”
两个人一开口就别扭，最后干脆一个不言、一个不语，朝西山坳子慢慢走去。
“估计会有点儿疼，你自己忍着点儿。”吴老三扶着荣皓轩到屋里榻边，让他平趴在榻上，然后又从腰间开始检查了一遍，皱着眉在左胯处稍稍用力按压。
“他刚才被吓着了，吓得腿软走不动路。”许杏儿只知道荣皓轩没有受伤，也不知道他的腿脚为什么一直不太灵便，就随口说道。
山子却丝毫没理睬这边，提着一个银质的吊壶，给许杏儿又添了一杯说：“再喝一杯。”
山子伸手递给许杏儿一杯水，道：“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别一口气喝太多，坐下歇会儿再说。”
他涨红了脸道：“你、你就不会提前告诉我一声？”
许杏儿这才想起这件事，顿时心虚地笑笑说：“已经好多了，你留下的那个药当真好用。”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追问的时候，许杏儿便转移话题道：“山子哥，师父在家么？”
荣皓轩把面前的水一口气喝干，这才不屑地看了许杏儿一眼道：“刚才说我那气势都哪里去了，这会儿倒是一副小媳妇模样。”
“应该在吧，有事么？”山子对许杏儿说话的态度就温和了许多。
荣皓轩顿时没话说了，抬手摸摸鼻尖，看着许杏儿满是汗水的额头，半晌才干巴巴地问：“还有多久才到？”
许杏儿被说得低下头去，小声咕哝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但、但是当时看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许杏儿看着两个人，不免有些莫名，认识山子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对谁用过这种态度，若说二人有什么旧怨的话，荣皓轩看着又不像是跟他认识的样子，着实让人费解。
荣皓轩猛地咬紧牙关，眼睛也不自觉地睁大了，额头上隐约有汗珠冒出来，却硬是没吭一声。
“走不动了？”许杏儿扭头看看他的脸色，白里透红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前面再转过去就是了，坚持一会儿吧。”
“不用介绍了，我知道的。”山子瞥了她一眼道，“让你今个儿在家歇一日，结果还是去跑山了？肩头的伤好了么？”
“怎么什么都有你的事儿？”许杏儿瞪眼道。
“你被人绑走的事如今还没闹开，那个人是做什么的，背后还有没有人指使，会不会有同伙或是家人再来找你和你家的麻烦，这些都还是未知数，你就想要先说得人尽皆知不成？”许杏儿没好气地顶回去，自己为他着想，他还一副不领情的模样。
荣皓轩趁机把空杯子递过去道：“我也还觉得渴，再给我倒点儿吧。”
荣皓轩脸色有些难堪，坐直了身子摇摇头，声音也清冷起来道：“多谢招待，添麻烦了。”
“你干嘛不让我说话？”拐过一个弯后许杏儿放慢了脚步，荣皓轩这才气哄哄地问，“抹黑我就这么好玩儿？”
“嗯，坐吧，我看看。”吴老三已经听山子大致说了事情经过，所以进来就直奔主题，半蹲在荣皓轩面前查看他的双腿。
山子没说话，把荣皓轩扶进去安顿坐下，转身从许杏儿肩头接下背筐，见里面放着两把柴刀，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放下背筐后又去给二人倒水。
刚进村子就遇到住在村头的李大爷，他正在地里干活儿，听见响动抬头看过来，忙扔下手里的锄头迎上来道：“杏儿，这是咋了？在山上受伤了？”
她虽说很少来西山坳子，但这个村子毕竟与别处不同，全村人与吴家的关系也都不仅仅是乡亲这样简单，她既然正式地在吴家行过拜师礼，跟山子一起采药偶尔也会遇到村里的人，所以跟许多人还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这是城里向荣堂的少东家荣……”许杏儿一边往里走一边打算给山子介绍一下。
好在两个人走得虽慢，身后那人却也没有追上来，直到看见西山坳子村口的大树，许杏儿提着一路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去吧去吧！”李大爷摆摆手，还很好心地问，“用不用我帮忙？我看你挺吃力的样子。”
“山子哥！”刚转过拐弯就看到山子，许杏儿忙扬声唤道。
山子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拒绝，提着吊壶给他倒了个杯底儿问：“你先尝尝味道喝得惯么？”
“师父。”许杏儿连忙叫人。
许杏儿见山子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跟平时的语气和神态都大不一样，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食言而生气，也不敢多问，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水。
“荣少爷是向荣堂的少东家，我不过是个乡野小子，哪里知道你们高门大户的规矩，说不定荣少爷就是喜欢喝女子的药茶也说不定，我们吴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待客却也有规矩和礼数，客人想要，我们若是不给，岂不是显得我们小气。”山子冷冷地说，伸手又提起药壶问，“荣少爷可还要再用些个么？”
“不用了，还有几步就到了。”许杏儿几乎是拖着荣皓轩离开了村口。
荣皓轩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看见山子揶揄的表情，才会意过来，和着这药茶是专门给女人配的，自己还一个劲儿上赶着要，可真是……
山子沉默片刻，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山子哥……”许杏儿一下子慌了，她知道山子是担心自己，一直都是为自己好，心里后悔不已，刚才老老实实地认错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还嘴。
山子这回却没有再给他续杯，提着吊壶笑着说：“是么？我奶奶和我娘也都喜欢喝这个味道呢！”
山子听了却越发皱紧眉头，盯着许杏儿道：“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自己就敢往那么远的深山里跑，遇到这种事也敢上去搀和，虽然这回误打误撞地让你平安回来了，但万一出事怎么办，你就不想想你爹娘和……和担心你的人？”
“咱们进去再说吧。”许杏儿左右看看，虽说没看到人影，但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而且她的脚又酸又疼，嗓子也干渴得要冒烟似的，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灌一大壶水才好。
他双手各按在一条腿上，从上往下捋了一遍，起身道：“估计是那人捆住你之后，你一直挣扎扭动来着，腿上几条筋都错位了，好在时间不是太久，按回去就好了。”
许杏儿见山子一直沉默不语，心虚的感觉越发明显，咳嗽了几声道：“山子哥，我……你也知道我闲不住的，我觉得肩膀上不疼了，就想去山里随便逛逛，没想到……”
许杏儿把今天在山上发生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指着荣皓轩道：“我开始以为荣少爷是被吓得腿软，或是被捆久了腿麻了呢，但是一路下来都还是不太灵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伤，所以想让师父给他看看。”
“自家煮的药茶，喜欢喝等下带些茶包给你。”
山子正在家门口翻晒着的药材，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起身子看到人，才丢下手里的药走过来，先从许杏儿手里接过荣皓轩，之后才问：“这是怎么了？”
荣皓轩听了这话就是胸口一闷，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李大爷一阵大笑盖了过去。
荣皓轩尝了一口，又把杯子伸过去道：“味道挺好的，喝下去也很润喉咙，比白水强多了。”
山子应声出去了，吴老三看许杏儿有些茫然的表情，便解释道：“正骨的手法，还是我二哥更好，荣少爷年纪还小，还是叫他来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