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雪是什么滋味

    这场大雪下得突如其来，没有任何人预料到。纷纷扬扬，如同白沙般卷席着这座城市，像是踏着千军万马纵然敢如此来势汹汹。

    一夜过去，树枝被冻结，纵横的枝桠成了大自然最精妙的杰作。

    院子里有几棵红梅树，安澜放假回家后一直盼着它开花，这几天像是感召到了她的呼唤才努力绽放着，甚至还有不少的花骨朵，但在此刻，都被寒冰所冻结。

    总有几朵红梅是在绽放的瞬间被冻结的吧？

    安澜有时候抬头看着院子里的梅树发呆，透明的冰块里，花瓣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她的手会情不自禁地抚摸上那些看似错综复杂的枝丫，会为光秃到连一片叶都没有的树干而叹息，也会在触及花苞时为眼中点缀冰天雪地的那一大片红而溢出惊艳。

    寒梅寒梅，时间静止在了它这一生最美的一刻。

    雪很厚，厚到堆积在门前，淹没了那一条安澜喜欢的小石子路，有时候凭记忆一脚踏上去总会踏空成一块深厚的雪坑，没了她的鞋底。

    仅一天时间，行车就变得困难了，她看了往返s城的航班已经全部延误，任何交通工具都暂时的停止了运行，时淮没有回来，近几日或许也不会回来了。

    大雪持续了几天，可她知道，这雪不尽快融化的话，年前或许都很难见到时淮了，头一次，她如此的不想看雪。

    沐云笙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情形，安澜踮起脚想要够到树枝，最后却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然后又抬头寻找着什么。

    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雪塌声，很快就引起了安澜的注意。

    女孩见到她的时候，脸色赧然羞红，指尖也因为长时间被冷空气缠卷而变得红润，沐云笙自然的牵着她的手，眸中含笑，“小澜澜，在干嘛呢？”

    “啊……”

    安澜眉头轻蹙，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结冰后看着很漂亮，想摘下来看看。”

    沐云笙随着她的视线抬头，参差不齐的冰柱悬在树干下方，她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折下一根，另一只手护在安澜的头顶，任由其他细小而密集的冰柱因为牵连而落在自己的身上，甚至很快融入自己的衣襟。

    不似人多的时候安澜所感受到的豪放不羁，此刻的沐云笙语气和动作都极近温柔。

    沐云笙低眸，对上她的目光的刹那，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看傻了？”

    沐云笙将最大的那根冰柱递给她，自顾自的牵着她往屋里走，甚至还不忘嘱咐她，下雪天不要站在这种冰柱下方，很容易被砸伤的，她刚刚站的那个地方是因为冰柱太小了才……

    后面的声音伴随着安澜的感谢一同吹散在寒风之中。手中的冰柱不断冲撞着手中的温热，融化的水珠浸湿了手心，冰柱变得越来越小，水珠一滴一滴埋入雪中，安澜却舍不得松手。

    她看着沐云笙牵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心很凉，比冰柱还要凉，却在触及的那一瞬间让她感到炙热。小小的梨涡浮现在面容上，她想，一定是心理的感受才让她产生了偏差，可是这种偏差，却弥足珍贵。

    直到走进屋子，偌大的温度差很快让冰融化成水，顺着她的指缝一点点流逝，在不经意间，又或许是在明知道的片刻。

    “云笙姐，你说，雪是什么滋味？”

    手慢慢的只剩下一些湿润的感觉，甚至水都没了踪影，安澜这才停下脚步，不自然的问出心里的迷惑，其实她刚刚站在那里很久，就是想尝尝味道，浑然天成的雪，和冰的滋味。

    只见沐云笙顿了顿，这才若无其事的回过头问道：“雪吗？”

    “没有吃过，不过我想，应该是铁锈的味道吧。”

    ……铁锈？

    安澜迷惑的眨了眨眼，沐云笙这才补充道，“是啊，总而言之应该挺难吃的。”

    安澜不懂，“不应该是水的味道吗？”

    “是哦。”沐云笙不经意流露出恍然与羡慕，又变回了最初豪情四溢的模样。她拍了拍自己的头，舌尖擦过唇瓣，“应该是水的味道，然后……哈哈伴随着，灰尘的味道，对吧？”

    安澜觉得从理论上而言，她说的没错，这才点了点头，“应该是。”

    “好啦好啦，好奇这个干嘛？”

    沐云笙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招呼着她坐在烤炉边。

    李姨见到沐云笙的时候也十分的开心，伴随着显而易见的惊喜，给她们呈上点心后，安澜让她也一起坐着歇一会。

    “小姐，客人在，这不合规矩的。”

    “嗨呀，李姨，一起过来吃点东西嘛，哪有那么多规矩啊，我不介意的！”

    沐云笙赶忙摆摆手，打量着时家。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家的布局基本上没怎么变过，倒是李姨，脸上开始长出了皱纹，发丝也慢慢冒出了白色。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变化轻而易举纷呈在眼前。

    为她引路的灯，这么多年或许也因为暴风雪的缘故，湮没于黑暗之中了吧。世界变幻莫测，无人在意那一抹灯芯燃尽时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