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夜无人祷告
“所以你是被人卖了？”
罗伊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弗柯斯。
“不，是我卖了我，卖了一个好价钱。”
弗柯斯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炫耀。
罗伊错愕得缓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他环顾四周一圈确定其他孩子没有注意到这边后轻声问：
“那你就没想过逃出这里活下去？”
“没有，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弗柯斯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罗伊歪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盯着弗柯斯，从两人短暂的相处来看罗伊并不觉得弗柯斯是那种甘心当待宰猪羊的麻木愚笨之人。
他的这个疑问被弗柯斯用一个反问进行了解答：
“你觉得我们有那么一丢丢逃出去的可能吗？”
确实，罗伊也不得不承认一个身体还没完全长开的孩子想从邪教徒的巢穴里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自己要不是能听到教徒们的祷告也早就放弃挣扎选择躺平了。
“那么要是我说我能让我们逃走，你会帮我吗？”
罗伊注视着弗柯斯，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诚意。
其他孩子都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教团里被完全洗脑的小邪教徒，也就弗柯斯有可能成为帮手了。
“不会！”
弗柯斯回答得更加斩钉截铁，
“我不想冒险，要是逃跑失败了结果肯定会死得很惨，同样是死，我还是希望死得舒坦点。”
紧接着他起身，在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想逃跑，也不会阻止你。”
“好吧！”
罗伊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山洞正中，扯着喉咙大喊道：
“各位兄弟姐妹，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一件事！”
经过山洞墙壁的反射，罗伊的声音被送进了所有孩子的耳中，不过并不是所有孩子都愿意理会他。
大多数孩子要么继续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要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念诵古怪的经文，但也还是有几人将目光投向了罗伊。
见有人被自己吸引来了注意，罗伊便继续说了下去，
“刚才我终于明白了之前主教大人的意思，原来我的性命是因为我等的天父与救主创生之主的垂怜才得以保全。
然我竟未能第一时间明晰其中关键，只觉得是自己幸运，未能回应我主的恩情。
诚然，仁慈的我主并不会介意这纤毫的不敬。
但为了能让我心得到释怀，更是为了彰显我主的仁慈与伟大，我冒昧地请求诸位兄弟姐妹在此助我一同赞美创生之主。”
罗伊的口才不算太好，但架不住这些信仰入脑的孩子好骗，一听到是要赞美创生之主，原本没有理会他的孩子也都看了过来。
弗柯斯也困惑地看向罗伊，完全弄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祂说，大地不应荒凉，泥土中便长出绿色……”
罗伊开了个头，随后便在一众孩子的颂唱中闭上双眼，看起来是倾尽感情在赞颂创生之主，实际上却是让意识顺着唱诗的声音来到创生之主的尸体旁边。
有了上次的经历，罗伊很快就找到了连接着创生之主和信徒们的那条“网线”。
他用意识裹住那条线，不断地将自己的想法灌注进去。
因为是初次尝试，罗伊并没有灌注太过复杂的想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不”的念头。
很快，他的尝试便初见成效——他脑海中不断响起的唱诗声中多了一个“不”的杂音。
靠！还真是单向通讯！
罗伊发现事情果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顺利。
“靠！还真是单向通讯！”
当心中的感慨绕了一圈再次回响在脑中时罗伊收拾起了失望，继续进行尝试。
既然能在祷告的传递过程中加入外来的想法，那就姑且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罗伊将自己的意识整个潜入那条“电话线”试图用意识逆向追踪到正在颂唱的孩子们。
但下一刻，原本只是耳边和脑内双重奏的唱诗声直接变成了禁忌的三重存在——他的意识被如湍流般的唱诗声正中面门。
好在这种情况罗伊并不是没有预料到，再加上之前经受双重奏产生的抗性，他的意识很快便开始在唱诗声的冲刷中开始逆流而上。
说是逆流而上，但他的体验更像是被塞进一根空心水泥柱中蛄蛹着艰难爬行。
好在这段道路并不漫长，在和进入创生之主所在的空间时一样，在穿越了一层似有若无薄膜后罗伊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
通过“网线”逆向回到现实的意识并没有回到身体里，而是变成了能俯瞰到整个山洞的“上帝视角”。
而且不只是能“看”，也能“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声音。
“那家伙不是要逃吗？怎么带头给邪神唱起赞诗了？”
就连弗柯斯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这一声嘟囔都听得一清二楚。
罗伊控制着自己的意识降落到弗柯斯身旁，将意识探入他的脑中并传递了一个“看你身后”的念头。
“谁？！”
弗柯斯猛地向后看去，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在他的惊疑交加中罗伊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在主教祷告的时候顺着网线摸过去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就行了。”
想到这里罗伊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而他一放松，意识便被唱诗声裹挟着带离现实世界，最终在创生之主的尸体外被从“网线”里弹了出来。
就在他准备再次潜入其中找几个孩子练习一下如何降下“神谕”的时候“网线”消失了，因为唱诗已经结束了。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主教往常祷告的时间了，罗伊也就放弃了忽悠孩子们再来一遍唱诗的打算。
他瘫在自己的床上开始闭目养神，同时为等会儿给主教的神谕打腹稿。
“刚才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弗柯斯的低语突然出现在罗伊的耳边，他张开眼发现弗柯斯不知何时来到自己的床边，半蹲着附到耳旁低声询问。
“你说什么？”
罗伊表示完全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
弗柯斯没再多问什么，径直走开了。
罗伊很清楚以弗柯斯的聪明劲应该是真明白了，同样也是因为知道弗柯斯的机灵，他也不担心弗柯斯会捣乱。
于是便继续等待主教的祷告。
——今晚主教没有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