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顾北陆想，俞夕是真的很害怕打针。
不知道他更小的时候，住在医院里是怎么度过的。那个时候要打的针肯定多得难以想象。
幸亏顾母今天早上非要给他塞这两颗奶糖，不然俞夕打针该有多紧张。
当天晚上，顾母准备做新的甜点，突然找不着原材料了。
“周叔，你看见我昨天带回来的那一盒进口奶糖了吗？”
管家看了一眼正从客厅路过的顾北陆：“是……少爷拿走了。”
“derek？”顾母充满疑惑，她儿子今天早上对她这些糖明明还一脸嫌弃，“厨房里的奶糖去哪儿了？”
顾北陆停下了脚步，面不改色地承认：“我拿走了。”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俞夕喜欢吃。”这个牌子是进口的，网购都很难买得到，他就索性都拿了。
看着自己妈妈不解的模样，他想了想，干巴巴地问：“我可以拿吗？”
顾母双手环在胸前，打量着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的顾北陆。
“行，糖可以给你，不过你不能白拿，我有条件的。”
顾北陆：“什么条件？”
顾母微微一笑：“帮我试吃新点心。”
顾北陆：“ok。”
顾母：“连续一个月。”
顾北陆：“……”
顾母：“每次写300字的试吃体验。”
顾北陆：“……”
顾北陆虽然我行我素，但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这个道理。就这样，他做了一个月尽职尽责的试吃员。
顾母的搭配创意非常天马行空，有时候觉得口味尚可的，他会给俞夕留两块。如果觉得口味不佳，他也会如实写进报告里，不仅会从口感味道上分析，还能结合成本给出改进意见。
试吃顺利进行了一个月，这天晚上顾母又拿出了一包奶糖，笑眯眯对他说：“刚到的新货，给你留一包，再给我试吃一个月。”
顾北陆这么着调的试吃员不好找，能用一包糖收买了多划算。
顾北陆不想再吃了，终于忍不住问：“妈，你为什么喜欢做甜点？”
顾母笑了笑：“爱好，就像你学编程一样。”
“你有想过发展成生意吗？”
“生意？”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你有丰富的从商经验，不要浪费了你的才能和兴趣。”
他这一个月发现了，顾母其实只是需要有人给出反馈，正面负面的她都乐意接受。如果是市场能给出反应，那对她来说会是更大的满足。而且生意的筹备是一件麻烦的事，这样顾母就不会天天在家让他试吃了。
顾氏夫妇回国之后，公司业务已经很成熟，不需要太过于操心，顾母便闲了下来。本来觉得这样就有时间陪孩子了，可顾北陆早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性子，智商高有主见，不仅不需要辅导作业，连课外学习都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确实也插不上手。
虽然开店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天能决定的，但这件事还是在顾母心里埋下了种子。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俞夕适应得很快，很喜欢学校的生活，天天期待上学。
学校每天都会教他们不一样的知识，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乐趣。而俞夕的这种乐趣，在开学一个多月之后达到了顶峰。
因为一年级要开始上游泳课了。
俞夕乐坏了，一早上都叽叽喳喳个不停。游泳诶！居然可以在学校游泳诶！学校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什么都有。
班主任公布了这个消息后，顾北陆板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问出了最困扰他的一个问题：“游泳课是所有人在一个泳池里游泳吗？”
班主任保持着微笑：“当然是的。”
顾北陆：“我能不能申请上私教课？”
班主任：“顾北陆，游泳课是选修的，你父母已经跟我说了，你可以不上。”
顾北陆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俞夕疑惑地看着他：“derek，你不喜欢游泳吗？”
顾北陆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水，衣服湿了好脏。”
尤其是公共泳池这种地方，谁肯定是脏的。
俞夕瘪了瘪嘴，虽然他不明白衣服湿了为什么就是脏的，但是认识这么久刚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不喜欢自己的爱好，他有点不好意思。
班主任把目光转向俞夕，继续笑着说：“俞夕，你爸妈说你很喜欢游泳，一会儿游泳老师想让你先给同学们展示一下，你可以吗？”
俞夕顿时开心了起来，拍着小手：“好呀好呀，我最喜欢游泳了！”
暑假在顾家上了几节课之后，私人教练就请假出国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过水了。现在开心得像得到了十朵小红花。
顾北陆站在一旁不说话，表情有些难猜。
下午，学校游泳馆。
游泳课是两个班级一起上，一年级一班和二班的学员被分到了一起。
小朋友们几乎都是第一次上游泳课，好奇兴奋但又有点害怕。
身材健硕的教练为了拉近跟孩子们的距离，特地穿了一件卡通泳衣，拉着可爱的夹子音说：“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开始学习游泳这个非常有趣的技能。游泳不仅能让我们在水里像小鱼一样自由游动，还能让我们更强壮哦。”
“在你们心中，游泳游得最好的是谁呢？”
教练的亲和力成功地勾起了小学鸡们的兴趣，一群熊孩子开始抢答。
“尼莫！”
“海绵宝宝！”
“不对，是水行侠！他是最厉害的！”
“你们都是笨蛋，明明就是潜水艇！”
就在同学们七嘴八舌时，一个甜甜的声音引起了教练的注意。
“旗鱼游得最快。”
在一群兴奋的小脑袋里，眼尖的教练发现了俞夕。小孩儿个头很小，长得唇红齿白，十分可爱。
“这位同学，你的答案是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这个问题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只是个热身话题，但这个回答很不一样。
“旗鱼！旗鱼是游得最快的！”俞夕自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那可是他们海洋里的游泳冠军，全世界游得最快的鱼儿，“每小时可以游200千米！”
比他以前游得快多了。
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其他小朋友的认知，连教练都有些惊讶：“你从哪里学的呢？”
这么专业的知识，很难想象出自一个六七岁孩子之口。
“我……”俞夕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人鱼从小就知道的常识。
“哦，我知道了。”教练眼睛一亮，“今天我们有一位很喜欢海洋知识，很会游泳的小朋友，是不是就是你呀？”
俞夕拼命点头！
教练示意助理过来：“好，那让我们副教练先带你去换衣服，然后给其他同学演示一下好不好？”
俞夕兴高采烈：“好！”
会游泳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本来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旁边的同学们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沈迪万分惊讶，俞夕这软软糯糯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喜欢运动的。
他戳了戳身边的赵宇：“你相信俞夕会游泳吗？”
赵宇摇头：“我觉得顾北陆都比他像会游泳的。”
“顾北陆？”沈迪一把顾北陆和水联系到一起，就打了个寒颤，“别提他，还好他不来。”
就在沈迪对着空气挥了几拳以表不满时，一个二班的同学凑了过来。
“顾北陆？就是你们班的班长？”
沈迪点了点头，看着这个陌生的高个同学：“你是谁？”
“我是二班班长，我叫李一明。”
沈迪对班长有点过敏，不打算再理他。
但李一明好像对顾北陆很感兴趣：“听老师说他学习成绩很好，是真的吗？”
李一明觉得自己已经很聪明了，但是开学之后总是有人说顾北陆是全年级最聪明的小孩。
“是挺聪明的，但是他不敢游泳，他有洁癖，怕水怕脏。”沈迪承认顾北陆是聪明，但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想到这，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俞夕很快换好衣服出来了，穿了一件小鲨鱼的蓝色游裤，浑身白得像瓷娃娃。
“好了，大家安静，我们一起来看俞夕同学游……”
扑通一声——俞夕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泳池里。
小小的身体在水中舒展开，如同海豚一般轻盈，每一次抬臂都像是在挥动一双无形的翅膀，轻柔而有力。
不仅同学们目瞪口呆，连教练都不太敢相信，这小学里竟然有这样好的苗子。虽然动作不是特别标准的学院派，但有一种特别的水感，这是天赋。
顾北陆走进学校游泳馆时，看见的是湛蓝的泳池里，几乎跟水融为一体的小精灵。
跟其他所有小朋友一样，他几乎看呆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俞夕游泳。暑假俞夕在顾家游泳时，他怕掉马甲一直没去看人上课。
俞夕不知道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下了水就撒了欢。他的身体轻轻上浮，然后又灵活地潜入水下，仿佛与水之间有着天生的默契。
他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下水了，现在好开心，好快乐！
岸上的同学们在惊讶之后逐渐回神，发出了阵阵惊叹。
“好漂亮啊……”
“俞夕就是游泳最厉害的人！”
“我们班的！我们班的！”
在学校都有集体意识，一班同学的惊叹声逐渐变成了加油声，同学们兴奋地喊着俞夕的名字，脸上写满了骄傲。
顾北陆也从惊讶中回过神，黑着脸从管家手中抓过白色的浴巾，快步穿过一群闹哄哄的同学。
俞夕听见了岸上同学们的声音，终于想起来这是在上课，乖乖地游了回来。
从水里浮起来时，他调皮地转了个身，溅起了一片水花。
顾北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岸边，浑身上下都被这一大片水花打湿了。
同学们的突然哑声，他们看见顾北陆的脸色又黑了一个色号。
完了，这一次俞夕惨了。
俞夕灵活地从泳池里探出了身子，眨了眨圆圆的杏眼。
顾北陆的表情好像有点不高兴？
他定睛一看，顾北陆的白衬衫蓝裤子和黑鞋子都湿了。
他伸了伸舌头，知道自己闯祸了。顾北陆今天才跟他说过最讨厌水……
“对不起，derek……”他伸手去够顾北陆，声音有点糯，除了第一次见面，顾北陆还没对他这么凶过。
远处的管家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家少爷要发脾气了，赶忙冲上前。
但下一秒，就看见顾北陆把湿漉漉的小团子拉了起来，一把用浴巾抱住。
“公共泳池脏，以后在家游。”
俞夕：？
管家在原地来了个急刹车，又默默退回了一边。
教练刚想夸俞夕，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脸小孩呛得语塞。
一班的同学们集体震惊，除了沈迪。
沈迪耸了耸肩，觉得别人都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他早在开学第二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