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离婚
放学后，每个都拔高了不少的三兄弟并排蹲在食堂外面缺了个角的‘花坛’边上，不时瞟一眼食堂窗口。
“妈的！上次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他就跟他家人走了，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又打工去了！”
阳阳皱着整张脸道：“我就想听句三哥怎么就那么难呢！”
“谁说不是呢！”东子没好气地瞪了眼闷不吭声的林乾，“我严重怀疑是你教唆了他！故意让他疏远我们！太有心机了你！”
“关我屁事？”林乾百无聊赖地斜了他一眼道，“要说也是我人品好！一号奥特曼的待遇本来就得跟你们不一样！”
话音刚落，并排蹲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一人一只胳膊齐齐用力，直接把他拖进了男厕所。
“唉卧槽！你们来真的？！我动手了啊！”
“来呀！怕你啊！”
“操！”
……
一阵乒铃乓啷、鸡飞狗跳的打闹过后，三兄弟又衣冠楚楚、假模假样地走了出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突然有人从他们背后挨个拍了他们一巴掌他们才猛地一激灵，不自觉瞳孔放大，缓缓转过身去——
“卧槽！是你啊戚余。”东子骤然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道。
阳阳却说：“现在叫姜余了。”
林乾还没开口就听见戚余说：“不管别人，你们还叫我戚余吧。”
“为什么？”林乾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就像个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
戚余沉吟片刻，幽幽道：“我不太喜欢那个名字。”
他又顿了顿，又轻声问了一句：“行吗？”
阳阳率先笑了：“这有什么不行的！”
他一把揽住戚余的肩道：“说实话，要真改名说不定一时半会儿我还会不习惯呢！叫戚余多好！你七条鱼，我三只羊！绝配！”
“我配你大爷啊！”林乾翻着白眼道，“羊羊羊，搞清楚自己的属性不行吗？小哑巴虽然话少，但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人，跟你不一样！”
东子憋着笑连连点头：“到底是我们乾二爷有见识！一眼就看清了你的本质！”
“过奖。”林乾毫不客气道。
突然发现自己被三言两语欺压到食物链底层的阳阳就算平时都会炸毛，更不用说还是在自己唯一的小弟面前，更不愿丢脸。
愤然暴起。
“我艹你们大爷！”
走在最后的戚余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半低下头，抿紧了唇角。
有多久，到底有多久他没感受过这么热闹又温暖的气氛了。
他……终于离开那个地方了吗？
他……终于可以稍微接近自由一点了吗？
他……是不是也能重新开始了呢？
他们……多好呀！
为什么他就不能呢？
他只不过想要个和普通孩子一样的家，一样的童年，甚至不需要多好都可以，怎么就不行呢？
为什么？
上辈子，我杀人了？还是灭了谁满门？
我……
我……
……
他紧紧咬着牙关。
离开三年，他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戚余了。
即使再怎么样，也不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九月的阳光很刺眼，他却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冰寒。
一定是太冷了，不然，那要如何解释他不停颤抖的指尖呢？
“小哑巴。”
“小哑巴？”
有人在叫他。
他慢慢收回发散的思绪，快速隐匿好不慎外露的绝望，缓缓在脸上堆积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不好意思，刚在想你们还会不会喜欢喝娃哈哈，不小心走神了。”
“娃哈哈？”阳阳一听眼睛都比方才多亮了几分，“在哪儿在哪儿？！”
戚余从书包里掏出一板还未拆封的娃哈哈，不多不少，刚好四瓶。
他笑着拆开外包装，一人一瓶分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简直太贴心了！”阳阳喜滋滋道。
戚余笑道：“就在你们在厕所打架的时候。我想着你们喊那么大声，一会儿出来应该会渴，就买了这个！”
“好哇戚余！”阳阳笑着给了他一拳，“两年不见学坏了！”
戚余笑笑，低头喝起了自己的那瓶娃哈哈。
自林乾的视角看过去，即使喝着娃哈哈，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可偏偏，就那么一瞬间，林乾分明看到他藏在发梢之下的眼尾安静地低垂着。
戚余他……
到底怎么了？
只不过短短两年，他不该变化这么大才对啊？
“想什么呢？”戚余面带微笑地轻撞了下林乾的胳膊，“娃哈哈不好喝？”
“啊，没有。挺好喝的。”林乾猛然回过神来，冲他笑笑，问：“天都黑了，你现在能走了吗？”
戚余点了点头，转身进食堂把书包拿出来，跟他们并肩往校门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戚余说起了自己住校的打算，没想到却遭到了兄弟们的一通数落。
东子：“你不是说你大姨对你挺好的吗？你非住校干嘛？你看我们学校谁小学就住校的？有家不回，是不是傻？”
阳阳难得不跟他唱反调：“要我说也是，你大姨家又不是没地方住，你姐早两年就嫁人了，家里就你跟你哥，你哥脾气也还行，又不会欺负你。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在你大姨家住着，有什么不好的？”
戚余老半天没说话。
东子和阳阳也都不傻，看出了他没听进去，于是纷纷朝林乾使眼色。
谁知，背负着众人期待的林乾不止没劝，反而直接助纣为虐、推波助澜，“你跟你大姨说过了吗？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住校？”
“乾二你什么意思？”阳阳怒道，“我让你劝他，不是让你帮他！”
林乾没有多大反应，反而语气平静道：“反正我也快搬出来了，他住校也行，大不了我多看着他点就好了。”
说完，他看了眼东、阳二人，意有所指道：“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两人突然想起两年前他们在林乾房间里说的话，纷纷沉默了。
而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戚余却扭头看向林乾，问：“你要搬出去？搬哪儿去？你家要搬家了？”
林乾沉默片刻，道：“不是，我妈正在跟我爸闹离婚，这两天正在学校附近找空房子。”
“离婚？”戚余猝然皱紧眉心，“离婚不是闹着玩儿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他们离婚了你怎么办？你跟谁？”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向林乾砸来，直接又直白，没有丝毫润色和委婉。
林乾苦笑，却依旧坦诚回答：“跟我妈，我妈提出离婚前问过我的意见，我同意的，我跟她。”
“为什么？”戚余依然不放弃追问，颇有几分刨根问底的架势。
林乾突然叹出一口气道：“跟你亲爹一样，我爹这几年一直不回家也是因为在外面有女人了。”
林乾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赤|裸裸的嘲讽：“我爹比你爹更绝，外面的女儿都会打酱油了。”
“这次回来是因为我爷爷死了，我爷爷在外面喝醉了回来打我妈，拿啤酒瓶往我妈头上砸，被我拽了一把，他气得不行，瞪着眼骂我，骂到一半嗝屁了！”
“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咬着牙道：“杀人犯。”
“你不是！”戚余怒了，又迅速转为暴怒：“我去他妈的杀人犯！你不是！”
林乾笑了，大笑，直到笑红了眼，陡然被站他旁边的东子拽着胳膊拖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
戚余想跟过去却被阳阳拉住了胳膊：“小哑巴，你二哥他这段时间挺难受的，他爷爷下葬他都没哭，被好多人骂。别人不知道被那么多人骂什么感觉，你肯定知道。”
“你让他哭会儿。”阳阳道。
戚余看了他片刻，停住了脚步，“三哥，我能帮二哥什么吗？”
阳阳挤出一个笑容道：“帮不了。这种心得交流没用，你不也是自己熬过去的吗？”
“但是二哥对我很好，我饿他给我吃的，我没朋友他给我朋友。我也想帮他。”
戚余看着阳阳，眼神诚挚：“三哥，我能做什么？”
阳阳想了想，笑道：“我还真想不到，不然你去陪他抱头痛哭一会儿？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多少有点安慰？”
阳阳原本也是故意开玩笑，却发现戚余居然一脸正经地思考起了提议的可能性，阳阳连忙出声打断了他！
“你别不是认真的吧？我开玩笑的！”
“哦。”戚余想了想也觉得不大可行，便顺着台阶放弃了。
胡同深处隐约还能听见断断续续、有些压抑的哭声，戚余叹了口气，问：“二哥他爷爷都已经下葬了，二哥他爸还不走吗？”
“谁知道。”阳阳道，“听说是后悔了，本来是想离的，不知道怎么回来一段时间又不想离了，整天就跟程姨耗着。程姨没办法，又不愿意跟他纠缠，所以就想先搬出去。”
“那二哥怎么办？”戚余有些急了，“要是他们离婚了，二哥是不是就要跟他妈一起走了？那我们不就见不着他了？”
这种情况是戚余在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原以为他们四兄弟能聚齐了，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才刚来，二哥却要走了？
“你放心！”阳阳拍了拍他的肩，“你二哥不会走。”
见戚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阳阳接着解释说：“程姨说过，就算他们离婚了也不会让二哥转学，她也没打算回娘家，所以才要在学校附近找房子，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二哥。”
戚余听了重重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之后忍不住在心底百味陈杂。
快速抹掉自己的‘自怨自艾、伤春悲秋’，戚余转而问：“你们现在还捡废品吗？”
“捡啊！”阳阳道，“都习惯了。”
“那今天……”
“今天就不捡了。”阳阳道，“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