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不见
在一个月前，乐昭尔所在的公司被海市的大公司并购了，消息来的突然，也是从一个月前，公司陆陆续续开始找员工谈裁员的事宜，搞得人心惶惶。裁员通知出来的时候，文章通篇真情实感的讲述公司出于对未来的规划和发展，可老板第一个跑路了，就好像他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所以今天，她站在工位上，和一同被留下的同事怀着感激之情夹道欢迎新来的ceo和公司即将上任的核心人员。乐昭尔听到他们推门进来窸窣的交谈声，办公室主任在夸赞他们的部门。这是公司的技术研发中心，包括硬件和软件的开发，乐昭尔就是属于硬件开发部。只是循声看去，猝不及防的跌进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乐昭尔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丁聿，她迅速低下了头，躲在了同事的背后。
眼下，丁聿有钱有权，他真的做到了少年时说的话。
他的目光，随着脚步声一点一点的在向她靠近。他像是忘记了多年前他说过的话，竟在这样的场合径直穿过别人，走到她身旁，用周遭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好久不见，乐昭尔。”
语气温柔，他一定是故意的。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只好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尴尬，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丁…丁总，你好。”
丁聿看着她恭恭敬敬的样子，又想逗逗她，“乐工，往后请多多指教。”
乐昭尔觉得他病了，并且病的不轻，不然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但是，她点头如蒜般回道，“应该的，应该的。”
她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丁聿，自从大一那一面之后，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她知道丁聿不喜欢自己，也一直记得他对她说过的话，甚至连当时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想当个聪明人。
等他们走出技术研发中心，关上办公室的门，在场的同事那被激起的好奇心关都关不住。
“你跟新来的丁总认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不是家里特别有钱的富二代？”
“他结婚了没有？”
“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大家平时都没见得这么八卦，这一个个问题下来。说不认识，可人家指名道姓的点了自己的名字，她只好挑了第一个好回答的，“我们只是高中校友，同校，不是很熟。”
撇得很干净，话题结束。
不知道是谁又问了一句，“他读书的时候跟现在一样吗？说话温柔，面带笑意，如沐春风。”
乐昭尔听了，当真仔细地想了想，回道，“不这样。”
封存的记忆像是一只老旧的储物盒，面上布满了灰尘，她现在只是轻轻地掸了掸，空气中就弥漫了一股呛鼻的气味。
“不这样？那是什么样的？展开说说呗？”
他们还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但乐昭尔不想再继续有关他的话题，借口道，“刘工让我过去一趟，差不多到点了。”说着就跑了出去。
还没走远，就被迎面而来的办公室主任张建林叫住了。
“哎，乐昭尔，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你跟我来一下。”
乐昭尔此刻觉得张主任是来解救她的救星，来巧了。等真坐下来，听到他的说辞和来意，她脑子都不过一下，就“噌”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口回绝道，“不行！”
张主任没想到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赶忙伸出手示意她坐下，“乐工，你先坐。你看啊，也不是占用你的休息时间，这个算是加班，有加班费的。你就带着丁总在公司附近到处转转，一切产生的费用都走公司账上，包括你的。对了，你应该知道按照公司规定，员工跟领导出差都是享有领导同等待遇的吧？”
“张主任，首先，我是技术岗，不是行政岗，这活儿怎么也轮不到我吧？再者，我们部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老李走了，另外还走了两个同事，本来就人手不够，天天加班，休息的时间都不够，哪能挤出时间来给新上任的领导当地陪啊？”
张建林一听，她说的句句都在理，只是新来的ceo刚来就给他下的任务，他要是完不成，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要烧在自己身上了。
“乐工，你说的对。但是吧，丁总他说你们俩是同学，那我就想啊，要是由你来当他的地陪，会更加自在一些，不会拘泥于两人的上下属关系，游玩也会更尽兴一些。常言道，五世修得同窗读，你看你和丁总天南地北都能再相遇，这是何等的有缘分啊。你这天面无私一口一回绝的，主任我都要怀疑你们同学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啊？”
好？
不好？
也许好过，但不好占据了更长的时间。
乐昭尔心里觉得有些烦闷，“抱歉，主任，我还有工作要做，地陪的事情，你找别人吧。”
话已至此，张建林觉得自己再追问下去，就对不起这多吃的十几年的饭了，懂的都懂。
下午，行政就将新的组织架构和集团业务发在了群里。
乐昭尔盯着组织架构上丁聿的工作照出了神，他穿着黑色正装，利索的短发，一双眼睛犀利的望着镜头，那些老旧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浸润着她的眼眶。
软件部门的王丽丽弹了消息过来：老刘怎么降级了？
乐昭尔这时才注意到，架构下的技术研发中心负责人已经替换成了霍曾祥。他略带花白的头发，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回复道：霍曾祥是不是哪里听到过？
王丽丽很快回道：我问蒋工了，他也不知道，估计是空降。
两人借着熟悉组织架构，你来我往的摸了会儿鱼。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候，乐昭尔伸了个懒腰，今天准备准时跑路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多人都挡不住丁聿的身高，一到电梯口她就撞见了他。她敢肯定，他也看见了她。她咬一咬牙，打算今天就从十楼走下去，也不搭乘电梯。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转身之后，跟了上去。
门关上一次，又开启一次，又被关上。
乐昭尔随着声响回头看了一眼，是丁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脚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
丁聿的皮鞋在安静的楼梯间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他抓住她的背包带子，迫使她停了下来，与她相对而立，只问道，“乐昭尔，你跑什么？”
只要她抬眼就会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但她选择抬起手，假装看了一眼时间，回道，“公交车快到了，我要来不及了。”
“我送你回家。这样，就不赶时间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该如此。
乐昭尔冷笑一声，双手紧握成拳，挣开了他拉着她背包带子的手，抬眼直视着他，说道，“丁聿？丁总？现在没有外人，你在这装什么？我们之间没必要装样子。还是，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
丁聿站在那里，听着她冷冷的说完这些话。就好像，她口中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自顾自地说道，“我等了两班电梯，想和你一起下班回家 。”
“回家？我们不过今天说了一两句话，不要觉得我们说过几句话就很熟。我们俩永远不可能成为一起下班等电梯回家的同事关系。”
他说过的话，他又怎么会忘记，只是他觉得她不会记得这么久，可现在她气呼呼的说完这些话，他又该怎么办呢？
乐昭尔见他没话说，转身就往下走去。
一层、两层，紧接着身后又响起了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乐昭尔，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有什么误会，可以好好说清楚，好吗？”
误会？
但凡她只要抬头望向他，就能读懂他目光里的真挚，但是，她没有。
“丁总，不要让我们的最后一点同学情谊都消失殆尽，好吗？”
受过伤的人，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警觉不已。
这个人就是乐昭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