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眠夜
对于裴行远来说，今晚亦是个不眠夜。
十年前，父亲被歹人所害，剩了母亲操持家中生意。只是母亲对生意上的门道，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父亲在世时，把她保护得太好。
孤儿寡母，身后又有那样大的家产，谁能不觊觎？谁不想分一杯羹？
沈怀明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帮他们解决了那一大堆的麻烦。
父亲和沈怀明是年幼时便相识的好友，曾一同结伴经商谋生，交情甚笃。沈老夫人与祖母更是闺中密友，即使各自成婚，书信依旧不断。
有了这层关系在，母亲对沈家自然信任极深。她本就郁郁寡欢，对生意之事不甚在意，不止将偌大的家业交予沈怀明代为打理，还听从了沈老夫人的提议，住进了沈家。
裴家人丁飘零，三代单传，母亲亦是孤女，那时他天真地以为，有了沈老夫人的陪伴和宽慰，母亲或许能从丧夫之痛中解脱出来，可是住进沈家的第三年，母亲便去了。
他们说，母亲是太过想念父亲，自个儿断了念想，可那不久前母亲才说要带他去江南游玩。
并且，他曾经看见沈夫人深夜来寻母亲，不过三日，母亲便香消玉殒。
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这沈府里，看似个个都面善，实际上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也只有沈老夫人罢了，但这点真心，和她至亲之人比起来，显得又很微不足道了。
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便问过她，她始终讳莫如深，那么便只能靠他自个儿查了。
只是等他羽翼渐丰，那些知情的家仆早被换了一轮，不知去向。这么些年，他能查到的，也只有她母亲见过沈夫人之后，哭了整整一夜，以及她死前曾暗地里托人买了砒霜。
他不止一次地想，那砒霜或许是想给别人，却被有心之人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思及此，他的心脏便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喘不过气来，难受得紧。
母亲正苦苦煎熬之际，而他却和仇人的孩子玩得正欢。
他原本以为，母亲是被沈夫人所害，但依今晚所闻，沈怀明或许并不无辜！
裴行远闭了闭眼，呼出心中郁气，这些人心安理得地将这一切都忘记，那他便要一点点地挖出来……
沈清欢今日做了小厮的打扮从沈府溜出来，去了吉祥楼，她在那里雇了人替自己找阿如。
还未进沈府前，她就听一同流浪的同伴说过，吉祥楼专做这样的买卖，而且信誉好，不会随意泄露消息。
她曾经也想过告诉柳姨娘帮忙找人，可沈夫人视柳姨娘为眼中钉，说不定时时都盯着，反而危险，倒不如暗地里找个靠谱的。
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实在是费钱，虽说她如今不愁吃穿，但兜里能用的银两属实少，一个月前，她才又凑够了钱，叫他们继续找。今日便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消息。
她进了吉祥楼，消息是有了，却是被告知要寻的那一家人，已经在十年前搬离了锦州城，至于搬去了哪里落脚，还得继续查。
沈清欢心中的期待被浇灭了一大半。
阿如被卖时，她死命地记住那牙婆的样子，还听到他们说要到锦州，她这才一路艰辛地来了锦州。
好不容易到了锦州，终于查到了一点线索，又说已经离开了锦州，这老天爷是想耍她吗？
沈清欢失魂落魄走在街上，欲哭无泪。
“包子……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阿娘，我想吃包子……”
沈清欢回过神，看见一个妇人牵了个小姑娘站在包子铺前。妇人低头哄着小姑娘，可小姑娘实在嘴馋，死活不愿意走，妇人无奈只得掏钱买了。
她看着看着，嘴角慢慢翘起，曾几何时，她家也有过这样的光景……
望着那一大一小的人影走远，沈清欢安慰自己，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阿如一定也在等着她！这才找了多久就泄气？阿爹阿娘肯定会骂她。
沈清欢擦了眼角的泪，正准备打道回府。
不经意一个回眸，忽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裴行远。
她定了定神，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走到了行人少的小巷里，沈清欢四下望了望，有些犹豫，随即又想，都跟到这了，哪有就此放弃的道理？
她看着裴行远在一个转角处拐了弯，快步地跟跑了过去，然后……便不见了人影。
沈清欢一个心急，四处转悠了一会儿，依旧没见着人。
日头西斜，巷子里已经没见着多少日光了，这要是天黑下来，还是有点危险的。她叹了一口气，往着来时的方向走。
只是走了好一阵儿，她好似还没走到主道上去。
沈清欢这下真有点慌了，没头苍蝇一样在巷子里转着。
半晌，她停了下来，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在脑子里回想着，有什么特别的标记，模模糊糊想起裴行远消失的那个拐角，似乎有几簇白菊，还有一个破缸。
兜兜转转，沈清欢终于又回到了那个拐角的地方，正要走出巷子，迎面却来了三个衣衫破烂的男子。
沈清欢心里一沉，低头又看见自己身上的装扮，便假做熟视无睹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可惜，那三人却并不想放过她，迅速就将路堵住了，“这么白净的小公子，莫不是女扮男装吧……”
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神色，人还慢慢朝她走近。
沈清欢脚步下意识往后走，想开口喝退他们，又担心自己的声音会露馅，迟迟没有开口。
“不说话？是哑巴？”其中一男子道。
“哑巴不更好？”
沈清欢一阵恶寒，朝他们身后喊了一声，趁他们回头之际，撒腿就往后跑。
那三人很快反应过来，边骂着边在后头追着。
若是换了从前，她甩掉他们的机会大概能大些，这几年进了沈府养尊处优的，腿脚都不利索了。
凌乱的脚步声近了，她的衣袖突然被人扯住，整个人便被牵制住，猛地歪向了一边，肩膀撞到了墙上，痛得她眼泪险些都要落下。
那三人迅速围了上来，气喘吁吁道，“你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