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界限（下）
“那么，我也可以杀掉你。”蕾露的语气看上去像是开玩笑，那懒散的表情也称不上认真，就好像只是说了句‘我想给你吃苹果’一样。
不，除了一个人，除了那个一直默默的跟在尤里西斯身后，并不关心他做了什么，只是为了某个责任而在他身边的人。
可和那懒散的语气完全相反的是她手中长戟的轨迹。
它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里的法则，却真实的在他身体中，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它在他身体的最深处，只为这一天，这一瞬间而在那里。
……
“你……很疼吗？”那庞大的黑暗气息并没有能影响到蕾露，正如同面对那据说集合了世界一切之恶的黑暗圣杯时一样。
“不管你是好是坏，接下来要过的生活是幸福还是贫困，是艰难还是安乐，我都必须和你在一起，共同渡过。”
清晨的阳光从天空中落下，照在少女懒散的脸上，即使是刚才偶尔落下的雪花，也无法打搅她安静的沉眠。
他不曾预料过蕾露会杀自己，甚至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心理准备。而蕾露的攻击也没有丝毫的前兆，连从阿尔塞莉娅那里得到的‘战斗直感’能力对她也完全无效。
这恐怕是艾娅也未曾想象中的严重后果，尤里西斯在魔王力量的觉醒上的进度，完全不是她可以想象的。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界限突破，并不是合适的时机，甚至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万物开始腐蚀、衰败，似乎是感受到了这里所发生的危机，从那棵支持整个分校的大树上，飘出比刚才修补天空时更多的光点，看上去想要修复尤里西斯破坏掉的大地。
直到那恐慌而不受控制的黑暗从森林的那一边传来，将围绕在她身边的动物全部吓走，她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不对！不对！”尤里西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控制。从他身体中泄露出来的黑暗，正在污染大地，吞噬这个世界的能量。
……
这是她对尤里西斯说过的话。所以，在这个时候，她是离尤里西斯最近的人，也是唯一来到了他身边的人。
暴怒，无法控制的尤里西斯彻底陷入了这种狂乱的情绪之中。黑暗也跟随着他的意志而扭曲，变成了如同灼|热的岩浆一样不断翻滚的液体。
那是一双如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在额前垂下的两缕红色发丝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动人。
然后，他明白了，这些黑暗就是他，属于他的黑暗。自从继承了魔王阿斯塔罗特的血脉后，它们一直隐藏在他身体中。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逐渐觉醒，直到像现在这样变成实质出现在他的身边。
它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寸步不离。用我的眼睛看着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必须在你身边。”
注意到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和空气中飘散着的险恶气息，她似乎明白什么，轻轻的从大树上跳了下来。
那是一种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剩下杀戮和毁灭欲望的感觉。
光球结成后，尤里西斯以及他所在的那片森林区域等于完全于外界隔绝了，再也没有人能进入。
“嘎……咳……停下来……”尤里西斯痛苦的嘶喊着。可是远超他控制极限的能量根本不听话，不止在他身体内爆发，也在迅速的冲出身体，开始破坏他周围的一切。
它们是他，他也是它们，只是现在才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
尤里西斯的面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碰不到，如同沉没在最深的海底一样。
“所以，请做好觉悟。”
鲜红色的闪光，死死的锁定了尤里西斯的脖子，撕开了他身边的黑暗，向他发出毫不留情的致命一击。
血，大量的从身体中流出。世界在歪曲，身体在变冷，温热感觉从指间开始逐渐消失，意识也逐渐开始消逝，直至眼前一片漆黑。
“快点走开……蕾露……很危险……”尤里西斯能感觉到。随着蕾露的接近，他身体中那种暴怒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在森林的边缘，离尤里西斯所在的位置约一公里的地方，穿着黑白上衣的少女正舒服的睡在大树上。在她的身边，一些小动物正好奇的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注视着这位从昨晚就一直在这里的不速之客。
那就是死亡，一切的终点，永恒黑暗的世界。
这就是天生的杀人鬼，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红色鬼神——蕾露。
似乎意识到了这前赴后继的做法完全是在送死，从大树上飘出的拥有不可思议的能量光点不再试图靠近尤里西斯的身边。而是主动将尤里西斯周围那片巨大的范围全部包围了起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竭尽全力的减轻尤里西斯那可怕的黑暗之力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随着尤里西斯情绪的强烈波动，在他身边的黑暗开始变形。
死亡、毁灭、吞噬，一切会让人恐惧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感觉一点也不可怕。或者说，从一出生开始，她就从未有过“害怕”这种情绪。
“啊啊啊啊啊！”尤里西斯握住双手，这永恒的黑暗他无法适应。即使拥有无限的力量，只能被这黑暗吞噬又有什么用？这种黑暗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比起深渊断罪中那还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黑暗，已经和他的身体结合在一起的黑暗。
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黑暗之潮震开了那把危险的长戟。可在那之前，那把冰冷的长戟已经在尤里西斯的身上留下了可怕的伤痕。
时间，变得缓慢起来，尤里西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夜晚，那个让他死去一次的夜晚。
鲜红色的眼睛，额角随风飘动着的两缕红色发丝，即使世界毁灭恐怕也不会改变的从容不迫的眼神。她就那样扛着她爱用的深红色长戟来到了尤里西斯的面前，来到了正陷入毁灭性黑暗的尤里西斯面前。
她没有什么好被污染的，或者说，污染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对！不是这样！”尤里西斯当然不可能想杀蕾露，只是情绪混乱的一种体现，他甚至感觉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可怕。
“不用心……会好的……”安慰了一下明显处于极度恐慌的小动物们后，少女背着她的红色长戟，走向了一切黑暗的起源，那个她需要守护的人所在的地方。
这些黑暗是从哪里来的？尤里西斯茫然的看着自己周围，没有一点光，就好像所有的光已经远离了他。
可是没有用，这些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小家伙，至没能靠近尤里西斯的身边，就被他身边的黑暗彻底的吞噬掉。能够修复天空的力量，在面对万物腐蚀之力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较量。
以尤里西斯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这片充满死亡和毁灭气息的大地还在不断的扩展。没有召唤深渊断罪的力量，这是尤里西斯不受控制泄露出来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大地死亡，让这个世界颤抖的力量。
被这些液体侵蚀的地面，呈现出不自然的灰黑色，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变成了彻底的死亡之地。
“啊啊啊啊！”尤里西斯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力量控制，将所有的力量一口气爆发出来。强大的黑暗之力汇聚在一起，轰在了蕾露已经砍到他脖子边的长戟上。
力量增长得太过迅速，没有足够的基础掌握自己本质力量的尤里西斯，终于在精神层次上出现了严重的后果。
“你……想杀我？”蕾露很轻松的就感觉到了尤里西斯的情绪。不过面对想要杀掉自己的尤里西斯，她却一点奇怪的眼神都没有，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没有犹豫，没有迷惑，这是完美无缺的绝杀一击。尤里西斯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带着尖锐呼啸声的利刃已经来到了他的颈边。
对了，那一天也是这个样子。这种尖锐的呼啸声，这种撕开他一切防御的声音，还有这种无法呼吸，心脏在疯狂的跳动感觉。
即使伸出手去也无法找到温暖，即使努力的睁开眼睛也无法看到的光，在尤里西斯的面前，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蕾露……”尤里西斯痛苦的喘息着。更多的黑暗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体中散出来，看上去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可以把这整个世界都腐蚀掉一样。
想要破坏掉什么，想要杀掉什么，用来宣泄自己的愤怒，自己的力量。这是隐藏在他心中的黑暗，在无力的时候被杀死时留下的后遗症。而面对比当初那个杀人鬼更接近杀戮本质的蕾露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是疯狂的增长着。
金色的鲜血从那个伤口中慢慢流出，冰冷的感觉席卷了尤里西斯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