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哭声，离开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苏铨只觉精神一阵恍惚，在某种力量的连接下，一幕幕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
看到了从小到大受到父母无尽的打压与控制。看到了上学时被同学霸凌，欺负，逃避回家，却要被指责撒谎。看到了逐渐叛逆反抗，却又被送入另一个名为“改正机构”的地狱。
她本已麻木，却又在生命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一束光，一束照亮生命的光。
她明明已经重拾希望，要紧紧抓住那一束光，鼓起勇气打算直面现实，却又被父母再一次葬送。
……
“这…”
苏铨浑身一颤，眼中红光一闪，才将意识从那无尽的绝望与恐惧中抽离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眼目光空洞的女孩，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个将一大块城区，数以万计活生生的人推向灭亡的“污染核心”，竟然是这么一个经历悲惨的女孩。
“残存在躯体内的最后一丝执念么…”
苏铨目光复杂，“半傀儡化”的联系并没有因“污染核心”的异变彻底断去，反而在这个时候，让他得以捕捉到这隐藏的极深，本该永远无人发觉的执念。
读完这些记忆，他不知是不是该为对方庆幸，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不曾知道，她以为的那一束光，也是抱有浓浓的恶意。
也许在女孩高中，小学，甚至是出生那一刻起，异界就已盯上了她，只为这一天的入侵计划。
就在苏铨接触这些记忆的时候，水墨世界上空，血黄色的长河波涛滚滚，不复先前的平静，“孟婆”沉默了两秒，似乎在顾虑些什么，语气重新变得平缓：
“先不谈其他的，光是支撑如此大范围的‘绝灵大阵’，我们守灵局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她此时正在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还没说完就被杨婆婆打断。
“嗯，我知道了…但是是我先来的。”
“为了此次计划，我们整整损失了十七件超凡道具，其中有一件，还是编号0—08。”
“我知道了，但是是我先来的。”
“事发至今，十九颗“巡灵卫视”报废了七颗，彻底无法使用，还有三颗受到了波及，需要花费大代价才能修复…”
“我知道了，但是是我先来的。”
“九位出动的人祖，可整整有三位是我们守灵局的！”
说到这，“孟婆”的声音猛然拔高，似是劝说，又带着一丝威胁，可杨婆婆依旧还是那句话：
“我知道了，但是是我先来的。”
“……”
……
空气突然陷入沉寂，见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孟婆”不再说话，杨婆婆也闭口不言，双方似乎陷入了僵持。
见情况不对，柳樱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四阶的威压之下，江哲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可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看向天上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渴望与战意。
终于在僵持了半分钟后，异变突生，滚滚向前的血黄色长河突然翻涌，似有万千孤魂在其中哀悼挣扎。
腥风扑面，卷起的浪花如同咆哮的巨兽，从干流中分离而出，携带着令众生沉沦的气息，化作密密麻麻的水珠倾撒而下。
“孟婆”终究还是选择出手了。
“莫说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不过你可别忘了，这可是老婆子我的世界！”
对于孟婆的出手，杨婆婆表现的并不意外，她话音刚落，弥漫在整个水墨世界的灰白雾气仿佛活了过来，突然开始剧烈的翻涌，凝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或是持剑的文人墨客，或是湖中撑船的渔夫，亦或者是不知真貌为何的巨兽…这些由雾气构成的身影，在成型的瞬间便纷纷朝上方飞去，迎向洒落的血黄色河水。
两股力量相遇的瞬间，周围突然扭曲起来，空间突然蔓延出不规则的褶皱，如同被揉成一团的纸张。
血黄色的河水垂直滴落，被接触到的雾气身影突然慢了下来，动作变得迟缓无比，仿佛即将陷入了沉睡，随后又被更多的河水影响，走向了消亡。
可同样有些河水，或是被“长剑”斩断，或是被“巨兽”吞噬包容，最终被转化为同样的灰白色雾气，一如同先前被净化的污染核心那般。
另一边，苏铨在感知完记忆后，目光一直停留在睡衣女孩的身上，静静注视着，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有些不太确定的抬起手，一抹红芒顺着指尖没入了睡衣女孩的眉间。
面对经历如此悲惨的女孩，他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可又帮不了什么，因为悲剧已然发生，不可能改变的了。
于是他想到，或许可以为这可怜的女孩创造一个梦境，一个与现实相反，无比幸福的梦境，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的能力能否对一抹残存执念起得了效果。
苏铨也看到天上的异象，他并没有心生紧张，而是紧紧观察着女孩表情，既然杨婆婆在这里，那基本上是安全的。
而且这是对方的水墨世界，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到哪去。
红光没入眉间，女孩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空洞无比，就这么过了好一会还是没变化，见无事发生，苏铨暗自叹了口气。
果真不行么…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却突然发现，女孩无神的瞳孔忽的一动，虽然微不可察，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只见女孩的瞳孔微微放开，空洞中似有一股解脱浮现。
“哇！”
一道满是情绪的哭声骤然响起，在苏铨以及回头的柳樱二人诧异的目光中，却见那女孩眼角，有两行泪水缓缓滑落，她嘴巴张开，哭声正是从中传出。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吸引了孟婆的注意，她下意识投来了目光，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分心，却让她脸色一变。
水墨世界的天与地忽然分开，如同一张从中对折的宣纸，将一张纸的两端分割成了垂直的两个平面。
孟婆抬手一挥，血黄色的长河探入虚空，仿佛去往了另外一个纬度，她驾驭着小船，顺着河流驶入其中。
等她赶到“垂直”的另一个“平面”时，却只来得及看到，翻滚的灰白雾气后，逐渐隐去的几道人影。
杨婆婆拄着拐杖，一脸微笑的望着上方，还是那副慈悲之相。
东西都已经在我这里了，蠢货才会留下来给你机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