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绝望
画中仙给予的拐杖被投掷了出去，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一瞬将失去庇佑，需亲身直面污染。
红色的魔法能量如同水墨般晕染，将两人包裹起来，苏铨拽着吴建达，快速向后撤。
只要撑一秒，一秒就够了…
苏铨死死盯着疾驰的拐杖，心里这么想着，先前为了躲避攻击，他们已经来到核心污染区域的边缘，只要一秒钟就能退出去，也只要一秒，拐杖就能击中目标。
可紧接着，他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轰！’
与庇佑白光彻底脱离的那一瞬，苏铨浑身一震，大脑像是一台受到干扰的机器，无数有序的念头瞬间变得紊乱，像是一颗原子弹在脑海里炸开了。
这一刹那，他的思维变得迟缓，无数零零散散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有小学时寒暑假作业没写完，欺骗老师说是忘记带了，结果被戳穿，叫到办公室进行教育的画面。
有学习骑自行车时，不小心从车上摔倒，划出了很多伤口的画面。
有小时候去亲戚家里拜年，收到了很多红包，结果回去后被迫上交父母的画面。
……
这些画面或是原身的，或是自己的，但毫不例外，都是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这些回忆大部分已经被遗忘，甚至平时被被人提到都不会想起，但不知为何，此刻它们纷纷从几旮旯的角落里蹦出，蕴含的负面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海啸一般，试图淹没他所有的理智。
怎么会这样呢…这也是污染的一部分吗？张庆…究竟是怎么扛到现在的…
在此之前，苏铨从来就没想过，污染会直接作用于精神层次，也没有料到，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会如此的可怕。
害怕、恐惧，失落被无限放大，直至演化成绝望，让他逐步走向沉沦，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这块区域的污染与外围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好在关键时刻成功脱离污染重灾区，魔法光罩多少也起了些效果，苏铨只是沉沦了一瞬就恢复了过来，虽然绝望的情绪依旧在心头萦绕，但不至于让他完全失去行动力。
相比之下，吴建达的状态要差一些，但也没什么大碍。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在红芒的加持下，拐杖的尖端瞬间就抵达了“巨茧”面前，即将穿过那道裂口。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苏铨眼皮一跳，猛地抬头，就在刚才，那道指引着他来到此处的气息再次出现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巨茧”的前方，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刚好处在裂口与拐杖中间。
苏铨顿感不妙，想将拐杖召回，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道人影抬起手，一把将拐杖抓住，又以最快的速度顺势向后甩去。
木杖在空中旋转几圈，划过一条曲形抛物线，底端精准插入一条正在蠕动的藤蔓。
就连张庆都要用尽全力才能破开的防御，竟然被轻易刺穿了，没入半截之余。
在触碰到的瞬间，一团温和的白光以拐杖为中心，飞速浸染了周围的一切，然后继续向外扩散，直至将大半个小区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体”。
就像是一张纯白的画卷，里边的一切都开始显得有些失真，沙石、建筑、徘徊的“无嘴者”…所有物品的线条都变得异常明显。
白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待到异象消散之后，大半座小区竟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印在地面上的“涂鸦”，以及立在“图像”正中心位置，外表暗淡无光的木杖。
诡异藤蔓短短一秒钟蒸发了大半，空气中污染的浓度骤然降低，到了与外围相差无几的地步。
在小区的门口，白光影响范围之外的位置，身穿破旧军训服，浑身沾满鲜血的女生站在那，她触碰过拐杖的右手正在坍缩，逐渐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并且这个变化还在不断向整个身体蔓延。
女孩果断抬起左手，以手作刀迅速切下不断异变的部分，霎时间鲜血飞溅，可她眼神淡漠，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斩下的不是自己的手。
“你是谁？”
十数米开外。
张庆持刀而立，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女孩厉声质问道。长时间的战斗，还要时刻应对污染的侵蚀，他已经身心疲惫，精神力也快见底了。
若非如此，管这来人是谁，他早就上去给一刀，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质问。
可话音刚出口，张庆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能听到声音了！
“……小…平…”
没等来回答，却听见一道突兀的呢喃声在这片无声之地回荡，张庆循声望去，眼中浮现出一抹骇然。
污染之源…是活的？
只见组成“巨茧”的藤蔓开始松动，“污染之源”挥动着僵硬的四肢，一步一步向军训服少女靠近。
“…小…平…小平……小……平…”
低沉的呢喃声回荡在暗红色区域的每一个角落，所有诡异藤蔓纷纷一顿，它们身上的嘴巴齐齐张开，仿佛有生命般发出绝望的呐喊，诡异的峰值在此疯狂上升，达到一定程度后又逐渐回落。
如同在堕落的深渊中窥见了一丝名为救赎的光芒，污染在这一刻竟如同落潮般迅速褪去。
“小静，是我，我来找你了…”
“周小平”缓缓转身，在看见她的脸的那一刹那，“刘静”呆滞的眼神中突然迸发出一抹亮光，她僵硬的伸出手，如同盲人在永恒的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束光，倾尽所有也想要将其抓住。
“小静，你知道吗？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可下一秒，传来的冰冷话语却让“刘静”的动作一顿，“周小平”眼神冷漠，僵硬的表情不似活人所能拥有，不仅如此，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突然扬起，并开始诡异生长变长。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对你那么好…我帮了你这么多，甚至为了让你逃走受尽了折磨，为什么你逃出来这么久还不来救我…”
冰冷的声音逐渐尖锐，乃至变得疯狂。在她身后，披散的头发铺天盖地的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小平…小…平……”
面对这癫狂的质问，“刘静”眼中燃起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始终重复呢喃着记忆中最深刻的两个字。
或者说，她已经死了，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早已消亡，只剩下了一团扭曲的绝望、对着世界的恨意，以及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一抹执念。
可如今，那一抹执念也即将散去。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
“你知道刀在肉里搅动有多痛吗…你知道烧红的铁钳落在皮肤上有多难受吗…”
“我真的好痛…”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逃掉的是你而不是我…”
“都是因为你…”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几乎是同一时刻，女孩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最纯粹，最彻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