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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界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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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县令一不做二不休,勒令要么三日之内,张家将私吞的宅地吐出来,悉数还于庄稼户,

    要么,便拿张家别处的良田来抵,还要在付上双倍的银钱贴补庄稼户这些年的损失。

    张老板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不从,

    这三日之内将宅子拆了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好将张家的良田分了出来,经官府过户给曾经的那些庄稼户们,又将银钱贴补足,这才算完。

    只听说,张家老母气的好几日连床都下不来,着实是憔悴了许多。

    还有那个布匹店的王家,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出了名的雁过拔毛的主,

    这些年亦是靠着贿赂官衙,得仗着有靠山为所欲为,

    布匹短缺成色极差还爱占便宜不说,

    最爱欺男霸女,便是糟蹋在他手里的姑娘家便不在少数,

    镇子上有女儿的人家防他跟防贼一样,只让他无从下手,便将脏手伸到了下面的村子里,

    打着采买婢女的旗号,已高价购之,诓骗着人签了卖身契,再用各种手段将钱给索回去,

    这次又是,趁着一个妙龄姑娘家母亲病重,急需药钱诊治,便诱惑以高价骗着姑娘一个良家子签了死契,

    却在姑娘按下手印,契成之时,硬赖着姑娘弄坏了精贵的砚台,将银钱给抢走了去,

    害的姑娘家人财两空,

    母亲的病没治成,姑娘也被硬绑走,

    那姑娘性子也是个烈的,以死相逼如何都不曾屈从,

    王家便施以棍刑,将姑娘打的下不来床。

    消息又被姑娘家里的老父亲知晓,又匆匆赶来想要将姑娘救下,

    却又被连着一起打了一顿丢出门外,

    闹的很是不好看,

    就这样,还反咬一口,说人家卖闺女,恶意涨价,刁民之类,很是无耻。

    若是从前,有官衙仗势,王家便也得逞了,

    那户人家亦只能自认倒霉,

    可如今,王家却是碰到了硬茬,

    新任的县令软硬不吃,便是王家好赖说尽,都是无用,

    为顾及姑娘的清誉,

    最后是请了婆子去王家查看情况,将奄奄一息的姑娘和在门口遍体鳞伤的姑娘父亲救了出来。

    姑娘一贯是待在村子里的,

    对镇子上什么情形俱是不知晓,只听说是县太爷遣人将她救出来了,

    不顾好心人的劝阻,无论如何都要去官衙里告状,

    众人皆是摇头,

    这姑娘实在是不听劝,

    好不容易从狼窝里出来,怎的还自己跳进了虎穴呢?

    可就在众人觉得,姑娘进了官衙没什么好结果的时候,

    却传出王家赔了姑娘家里三倍的银钱并返还卖身契,

    且那卖身契并不作数,还是新任县太爷亲自在那卖身契上写下的“作废”二字,甚至还盖了官印,

    如此一来,王家日后再怎么折腾都是于事无补,

    就这赔了银钱还不算完,

    王家还要出了马车将父女二人送进医馆,看病抓药,再好声好气,连连道歉的将人给送回家并许诺不再寻衅,

    若问王家为何这么听话?

    呵,一队的官差跟在身后盯着他,能不乖顺。

    能让这样作恶多端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敢言语,

    不得不说,实在是痛快极了。

    可众人对这位不曾谋面的新县令还是有些犯怵,

    这任职不到三日,便让两大恶人接连栽了,

    痛快是痛快,

    可

    万一是杀鸡儆猴呢?

    万一是敛财不够,想先收拾了两个富户,亦警戒其余商户日后多“孝敬”着些,不然便有吃不完的哑巴亏?

    毕竟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到任先收拾两个,让众商户人心惶惶,恨不得将家中宝贝全部献上,来个破大财免灾的结果,而那些之前用来“儆猴”的“鸡”,只要暗地里多多许上银钱,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放出来。

    百姓们被荼毒了许久,亦被压榨了许久,

    只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罢了,

    哪来的什么清正严明,清廉好官呢?

    不过一段时日下来,众人这样的想法,却是松动了。

    那日摆在官堂上的状纸,被新任县令一一查阅,接连盘问追究,

    那些曾经狐假虎威的商户们便无一幸免,纷纷断尾求生,

    赔钱的赔钱,道歉的道歉,放人的放人

    可这还不算,

    有一商户做了假账却不认账,和账房先生起了内讧,

    原本是想仗着县令的势堵住账房先生的口,

    谁知新县令竟大手一挥,将商户的账簿给拿了过来,

    听说那新县令自己拿着算盘,对着厚厚的账簿噼里啪啦一阵算,

    竟算出通篇的漏洞,

    最后那商户将自己半幅身家都给填了进去,甚至还将这些年遗漏的税款悉数补足了才出的官衙的门。

    毫发未损的账房先生原以为自己是栽了,

    巨额的假账被赖在他身上,怕是要将牢底坐穿的,

    被带上公堂的时候脸色灰败又绝望,瑟瑟发抖着连新县令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谁知新县令二话不说,拿了账户便拨起了算盘,

    在算珠相击的声音里,账房先生偷偷抬头瞄了一眼,

    那是个约莫30来岁的男子,

    身姿单薄,和之前那些光是下巴都有好几层的前任县令相比,实在是清瘦了些,

    穿着半旧的官服,

    对着账簿一脸认真的拨弄着算盘。

    若说这对账,里面也是有些门道的,

    那家假账做的极妙,便是他这样有些资历的账房先生都被瞒了过去,待发现之时亦是回天无力,据理力争皆是无果;

    不过眼前这些县太爷,似是对珠算账簿很是精通一般,

    一炷香的时间便将账簿清算完毕,

    准确的说出了银两的亏空数额和造假之处,

    只让那商户听的冷汗淋漓,加上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官差么,

    却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作假一事,又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将亏空和遗漏的税前补足才好。

    账房先生瞠目结舌的看完了全程,

    最后只听到高堂之上那位新县令一句:

    “回去吧。”

    便走出了官衙,

    木木登登的走回家中坐下,一杯凉水下肚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好好的回来了?

    于是,账房先生便成了说书先生,

    将新县令如何断案,如何查账,如何将算盘打的出神入化,又如何恩威并施逼着商户不得不自己承认了错失,

    只恨不得将那日公堂上的见闻杜撰成话本子,见人便要说道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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