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相守相依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村长家中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婆婆。
她缓步上前，对王予和林星泽拱手道：“二位，这些年来，我也曾暗中观察，知晓村民伐竹太甚，已非竹神所能容忍，如今竹神已死，或许，也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老婆婆说完，对着人群拜了拜，恳切道：“诸位乡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与其怨神尤人，不如好好养育儿女，重建家园。
这竹林虽然不能再砍伐，但山中尚有其他地界，足以果腹糊口，我们何苦自寻烦恼，再与天斗，与地争呢？”
众人闻言，皆是沉吟不语。
半晌，才有人出声附和：“村长母亲说得有理，我们还是听道长的，给竹神和沈婆婆办一场体面的葬礼吧。”
山风萧瑟，吹落一地金黄的竹叶，似在为这对人妖殉情的爱侣，奏响一曲哀婉的挽歌。
王予与林星泽率先抬着李青玄和沈婆婆的灵柩，缓步走在队伍最前列。李青玄化作的那一捧翠竹，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犹如一个安详沉睡的婴孩。
沈婆婆则手捧青竹，面带微笑，恍若只是陪伴爱郎长眠，而非阴阳相隔，死别两处。
灵柩之后，是哭泣不止的村民们。
她们皆身着素衣，手持白花，泪眼朦胧中，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求这对恋人来世再续前缘，莫再遭此劫难。
队伍缓缓行进，来到竹林深处一片空地。
王予挥袖一扫，一座新坟拔地而起，窟窿洞开，正等待着沈婆婆与李青玄的长眠。
林星泽看准方位，轻轻挥手，灵柩便徐徐落入墓穴，严丝合缝，天衣无缝。
就在灵柩即将落入坟茔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哽咽的哭嚎：“沈婆婆，你真要这般作贱自己，与一个妖怪合葬？你可想过，你在天之灵的丈夫，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众人回首望去，说话的正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悲愤交加。
王予与林星泽对视一眼，皆觉此事棘手。
正当他们犹豫如何回应之际，村长家的老母亲却缓缓上前，对那老妇沉声道：“大婶，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他人的姻缘？
沈婆婆与竹神虽为人妖，但情深似海，此番殉情，你我皆是凡人俗子，又怎能以常理揣度？”
那老妇默然半晌，才红着眼道：“可沈婆婆的丈夫还在阴曹地府等候，她就这般移情别恋，良心何安？”
村长母亲叹息一声，摇头道：“夫妻本是前世注定，既然今生沈婆婆与竹神情投意合，想必前世也有渊源。
如今他们都已故去，我们就让他们在地下团聚，了却今生无法了却的愿望，不更圆满么？”
这番话说得在理在情，旁的村妇也纷纷点头称是。
那老妇无言以对，只得悻悻闭口不言。
王予与林星泽松了一口气，对村长母亲投以感激的目光。
葬礼继续进行。
王予与林星泽将两具灵柩缓缓放入墓穴，又洒下一捧黄土。
沈婆婆与李青玄虽死，却在地下仍可相守相依，已是莫大的欣慰。
随后，众人皆上前献上一束白花，口中念念有词，皆是祝愿这对人妖恋人在地下团圆，再无爱恨情仇。
白花纷纷扬扬，落入坟茔，如同天女散花，煞是好看。
当最后一抔黄土覆在新坟上时，王予与林星泽不禁潸然泪下。
他们是旁观者，却也被这段人妖殊途的爱情所触动。
尘世间最难能可贵者，莫过于“情”字。
林星泽叹息一声，对王予说道：“王道长，此番竹山村之行，真真令人唏嘘不已，人妖殊途，本不应有瓜葛，沈婆婆与竹神竟至双双殒命，实在令人扼腕。”
“是啊，世间最难断者，莫过于‘情’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竟至成就这般惊世骇俗的人妖之恋。”
“但愿他们来世还能做一对寻常夫妻，白头偕老，不再有那么多波折坎坷。”
林星泽喃喃自语道。
秋风萧瑟，吹皱了新坟上的白花。
在场的村民皆已泪流满面。
葬礼至此，已然接近尾声。
王予作为主祭，上前默念了一段祝祷辞，又洒下一瓢清水，以示净化亡灵。
“沈氏婆婆，李青玄竹神，尔等在天之灵，当保佑竹山村风调雨顺，你们今生情深意重，殉情于此，实属不易，愿你们在地下相守相依，再无离殇。”
王予与林星泽还伫立在新坟前，神情肃穆。
清风拂过，吹落了几片青翠欲滴的竹叶，落在泥土新冢上，恍若在述说着什么哀婉的故事。
“王道长，这竹山村没了竹神庇佑，今后该如何是好？”
林星泽忧心忡忡地问道。
王予沉吟片刻，转身望向那些前来吊唁的村中妇孺，沉声道：“诸位乡亲，竹神虽已仙逝，但他以性命护佑竹林，全为这村中百姓。
如今他与沈婆婆已殉情而亡，但他那护佑苍生的心愿，却不能就此湮灭。”
“诸位今后种植竹林，万万不可再肆意砍伐，竹林兴，则竹山村兴，竹林衰，则竹山村衰。
诸位要谨记竹神临终之言，好生守护这片竹林，让它重新恢复生机，这才是竹神与沈婆婆的遗愿啊。”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皆道竹神大恩，没齿难忘。
王予见状，又从怀中取出几枚灵符，递与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妪。
王予语重心长地说：“我乃青云观王予，这灵符皆是本观镇寺之宝，今日赠与竹山村，可保此地风调雨顺，村民安康。”
“日后若村中有难，只需将灵符焚于竹林之中，我必然尽快赶来，为竹山村排忧解难，诸位切记，灵符万万不可轻易启用，否则威力难测，恐生异变。”
村民们接过灵符，皆大喜过望，对王予拜谢不已。
王予摆摆手，谦逊地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竹山村的未来，还需诸位齐心协力，共同守护。”
说完，王予又看向林星泽，凝重地说：“林公子，此番竹山村一行，可谓悲喜交加，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