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挑明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如同天籁之音，为这即将开始的辩论奏响了序曲。
玄智大师双手合十，率先开口：“施主有道骨仙风，想必修为不凡，不知施主从前修行的是何种功法？”
王予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在下修炼讲究清静无为，我本自然，万物本自具足，各有其道，修道之人，当明心见性，顺应天地之道，参悟自然之理，返璞归真，方能得道。”
玄智大师闻言，微微颔首，目露赞叹之色：“施主所言甚是，但佛门却有另一番见地。
佛教讲究‘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万物虽由因缘而生，却终归于灭，轮回不息，生死相依，唯有参透空性，断除我执，才能超脱生死，了却因果。”
“以释迦牟尼为例，他本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的太子，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奢靡。
但在他二十九岁时，亲眼目睹了生、老、病、死等人生苦相，由此而生出离心，决意出家修行。
经过六年的苦修，终于在菩提树下开悟，明心见性，成就无上正等正觉。”
“可见，轮回之道，乃是因果相续，生死不息，唯有彻悟佛法，才能了脱生死，超凡入圣啊。”
王予听罢，沉吟片刻，反问道：“大师所言轮回，因果相续，这是否意味着，一切都是前定的，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那修行岂不是无用功？”
玄智大师笑了笑，摇头道：“非也，佛教虽说因果不虚，但却讲究‘诸法因缘生’，因缘和合而生，因缘离散而灭。
一切皆空，无有自性，正因为一切皆空，才能说众生平等，人人皆可成佛。”
“‘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万法虽空，却不妨碍因果轮回。
修行之人，若能以般若智慧观照一切法的空性，断除我执，发菩提心，渡化众生，必能消除恶业，培植善因，最终得证菩提。”
王予闻言，心中若有所悟，但仍不甘示弱：“道教亦言‘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谓之夷’。
此乃道之空寂本性，非因果轮回可得，万物虽空，却各归其根，各复其性，循道而行，顺应自然，乃是修行正途。”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天人合一，物我两忘，方是大道，何须执着于生死轮回，因果报应？”
玄智大师不置可否，反而话锋一转：“施主有所不知，佛门除了讲究因果轮回，更重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出家为僧，当发菩提心，利乐有情，救苦救难，这又岂是‘我本自然’一语可以涵盖的？”
王予心中一动，暗道此僧果然慧眼如炬，竟道破我心中所思。
但他仍不动声色，微笑道：“大师说得极是，出家修行，本应济世度人。
但这世间千姿百态，芸芸众生，各有千秋，度人济世，亦当随缘而化，因材施教，执着一法，未免有违天道。”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
圣人之道，在于利而不害，为而不争，顺应自然，无为而无不为，这又何尝不是慈悲济世之道呢？”
玄智大师闻言，不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施主之言，大有禅理，佛道两家，各有千秋，修行之道，殊途同归，济世利人，亦有多种法门。”
“只不过，佛门著重破除我执，了悟空性，道家讲究清静无为，我本自然，二者虽有差异，但究其根本，皆是为了明心见性，参悟自然之道啊。”
玄智大师颔首道：“施主所言极是，老衲修习佛法，讲究诸法因缘起，万物皆空，轮回不息。
众生皆有佛性，修行之人应破除我执，明心见性，从而解脱生死，超凡入圣。”
王予闻言，微微一笑：“大师说破除我执，这和道家思想倒也有几分相似，莫非佛道本一，只是叫法不同？”
玄智大师摇头道：“非也，佛门虽言破我执，却是为了超脱轮回，道家讲我本自然，却是要明悟真我，此中门道，大有不同。”
他话锋一转，目光悠远：“且说轮回一事，佛门有个故事，曾有一位国王，骄奢淫逸，残暴不仁。
他去世之后，堕入阿鼻地狱，备受煎熬，直到他后悔莫及，发誓从此行善，这才转世投胎，重获人身。”
“由此可见，因果报应，丝毫不爽，行善得善果，作恶得恶报，轮回不息，生死相依，这便是佛法的精髓所在。”
王予听罢，沉吟片刻，反问道：“大师所言因果，晚辈却有一事不解，那些行善之人，世世修行，最终能否超脱轮回，不再生死？”
玄智大师微微一笑，语重心长：“这正是佛门与道家的不同之处。在佛门看来，众生虽有佛性，却因无明障蔽，难以觉悟，唯有历经千锤百炼，方能破惑证悟，了脱生死，不再轮回。”
王予却摇头道：“晚辈却不这样认为，万物本自生生不息，何须超脱？生死轮回，不过是道的一种显化罢了。”
说到这里，王予缓缓起身。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此乃道家‘我本自然’之理，万物初生，本无生死，皆归于道。”
玄智大师闻言，也缓缓起身，双目炯炯：“施主所言有理，但万物虽由道而生，却终因果报应，轮转不息，唯证涅槃，方可解脱。”
王予却微微一笑：“大师说得好，可我却不这么认为，道无形无相，不可言说，万物虽由道而生，却各有其性，各循其道，强求超脱，未免有悖自然。”
“譬如这古菩提树，本自生于大地，循着日月星辰而成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它不需要去超脱什么，只须遵循着自己的道，便能生生不息，屹立千秋。”
王予说到此处，伸手抚过菩提树那苍劲的树皮，面露慨然之色。
“人亦如此，顺应天地之道，明悟自然之理，倘若能参透这‘我本自然’的道理，又何须去求那虚无缥缈的彼岸世界呢？”
玄智大师凝目望向王予，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施主之言，颇有见地。
佛道两家，各有深意，都是千百年来高人智者参悟人生至理的心得，老衲与施主今日一席长谈，受益匪浅啊。”
王予拱手回礼：“晚辈不敢当，能与大师论道，乃是晚辈之幸，大师高明，佛理深厚，晚辈佩服得紧。”
“只是，大师修为高深，行事却有违佛门慈悲为怀的宗旨，引妖魔鬼怪为祸人间，又教唆权贵供奉魔神，此举恐怕有违天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