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问天
王予看着眼前的赵世子，眼神平静。
自己是来除魔的，并不是来听什么父子情深。
为了妻子孩子甘愿付出一切，的确让人感觉对方是位汉子。
但若是付出一切中还裹挟着其他人的性命，那便是算是入了魔！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原因，但这并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
赵世子口中所讲的这个故事，其中那位医师便是眼前这位赵世子的父亲。
而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他本人。
引发瘟疫，借赵世子之手再解除瘟疫，从而让赵世子成为归龙城城隍！
好算计，好恶毒！
且不说这归龙城乃至附近人口不知几凡，尽数被这位飞升的神明拿来给自己儿子铺路。
若是这场瘟疫没有被赵世子控制下来，最后酿成一场人间惨剧。
会有多少人死在这场算计之中，那位如今还高高坐在天上的神明真的没有想过吗？
还是久居高天时间太长了，真的把人间的生灵当成了蝼蚁？
所以这样一个老套的父子情深的故事并不能让王予感觉到动容，甚至感觉有些作呕。
为了展现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便要别人为此付出代价？
所谓父亲为了补偿自己的孩子而奋不顾身，却是为了以伤害别人为前提。
为何这故事不去讲给那些变成疫鬼的百姓灵魂听听？
为何不去给失去树爷的花奶讲一讲？
为何不去给一日失去双亲的果儿哥讲一讲？
为何不去给那个在世子庙前膝盖都磨破的小男孩讲一讲？
我想补偿一下我儿子，所以还请你去死一死？
神明高贵，神明之子也高贵吗？
王予看向脚下的神二代，眼中多了一丝厌恶。
赵世子看着居高临下的王予，苦涩的说道：“小神不期望能够得到道长的宽恕，但万般过错皆归于我，还请道长明鉴！”
“你想把所有过错全揽下来，然后让我放过你父亲？”王予平静的问道。
赵世子慌忙开口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父亲如今已经是天上星宿，已经不被人间因果牵连，但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件事的后果，小神不过是父债子偿。”
好一个父债子偿，好一个天上星宿！
飞升成为星宿之后，做事便不再受到追究？
或许在别人看来，星宿降罚人间可以归为天灾。
但在王予这里行不通。
因为王予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谁做的事情，谁来承担事情所带来的后果！
看着赵世子，王予平静的说道：“你知道你父亲做的一切，但你并没有与他同流合污，相反你与其他世子神一起抵御鬼气，说明你心中并不认同你父亲的做法，最多不过是包庇之罪。”
赵世子大可不必给王予讲解疫鬼之事，但赵世子还是在世子庙给王予解释疫鬼的来由。
可见，那时候的赵世子还未知晓这疫鬼原本是自己那位早已飞升成神的父亲所为。
如今又出来为自己那位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的神明父亲承担所有的罪责。
这位赵世子倒也算得上忠孝两全，可惜摊上一位做事不计后果的倒霉神明。
王予看向那间已经变成废墟的神庙，神庙前原本几棵郁郁葱葱的松树，现在已经变得歪七八斜的。
突然，王予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低头看着眼前的赵世子说道：“你的错，惩罚另算，你父亲的错，也绝不可能就此皆过！”
若是平时有人说自己要惩罚天上的神明，赵世子只会感觉对方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虽然不知道王予有何种方法能够威胁自己那已经飞升成神的父亲，但看着眼前平静的王予，赵世子心头还是一跳。
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道长，难道真的能够惩罚天上的星宿？
王予抬袖虚扫，一阵清风吹过，三棵原本歪七八倒的松树笔直的立了起来。
树木被风抖擞起来，枯枝乱叶尽数被抖去。
看着站的笔直的三棵松树，王予还是觉得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良辰！”
敕令开口，木剑飞出。
一道剑光如同一把修剪的剪刀，在三棵松树之间飞舞。
不多时，三棵松树被飞剑削成光滑的木棍。
三根木棍就这样直直的插在山头上。
王予大步朝着三根已经被削成木棍的松树走去。
失去王予束缚的赵世子还想起身。
另一声敕令再次发出。
“吉日！”
“铮！”
泛着莹莹蓝光的木剑眨眼间便抵住了赵世子的眉心。
赵世子感受着木剑之上水意流转之中无限的杀机，一时间僵在原地。
可以肯定，若是自己再有任何动作，抵住自己眉心的这炳木剑瞬间会穿过自己的头颅！
赵世子看着走向三根树干的王予，他不知道王予用何种方法去惩戒自己那位父亲。
但在赵世子心中不免也有些解脱。
对父亲的孝，对自己神明职责的忠，让赵世子内心极度的挣扎。
若是那位道长真的能够公正，那自己便也不用再为难了。
赵世子仰面再次躺倒，看着繁星漫天的星空幽幽的说道：“父亲，若是到了那时，我便陪你上路！”
比起赵世子的释然，另一边王予的头发再次失去了两根木簪固定。
三千青丝垂下，一身灰袍在月光之下显得神秘。
清风吹动起发梢，那双平静的双眸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从容与淡定。
王予走到三根被削成木棍的松树面前，看着三根立在地上的松树。
如同三柱巨大的香插在了以山头为香炉的山顶。
良辰飞到三柱大香顶端，瞬间燃烧起巨大的火浪。
三柱大香被点燃，松油燃烧时带来的油烟气袅袅升起，直冲夜空。
仿佛燃烧在香炉之中的素香，整座山顶都如同承载香火的香炉。
比起平常使用的素香，眼前的三根松树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这样的大香，想必那些端坐在高天之上的神明应该也能够听到吧？
回想这两天之中所遇到的事情，王予微微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自己插香问责，是问罪归龙城城隍，差点导致城隍的香火空间崩溃。
第二次自己责问山鬼，平息了从山顶而下的滚滚鬼气。
老是这么问责，会不会有些太频繁了一些？
但如今自己也没其他好的办法，那就算这是最近最后一次吧！
微微躬身，道士清冷平淡的声音在山头之上回荡：
“在下王予，请问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