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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殿逃宫夜宿长春院,花街柳巷寻父不夜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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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二刻,衍望从梦中惊醒,梦见父亲母亲皆离自己而去,梦见被皇姐迁出皇宫、搬入王府,王府变作了一尊巨大的金丝鸟笼,她被困在其中,哭喊无用。

    衡云一夜不睡,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呜咽作声,从梦中惊醒。

    衍望懵懵地坐在床上,呆呆的样子像是魂魄被抽走一般。衡云看着她,猜疑是做了噩梦。

    抚摸着她的头发,问她可是作了不好的梦。衍望痴痴地点着头。

    长春院向来是一夜不休眠的。衡云唤了小侍来,热了一碗牛乳给她喝。

    衡云端着绘荔枝纹样的小瓷碗,用勺子凉着牛乳,尝了不烫才喂给衍望喝。

    衍望用完了,也唤着不想入睡,总觉得又下一场噩梦等着自己。央着衡云陪她玩。

    衡云:“下棋、还是听我弹琴?”

    衍望:“什么琴?”

    衡云拨了帘子:“你看,琵琶、七弦琴、月琴。虽有筝,可我不善弹。”

    衍望抬眼,看见小小内室里还置着这些月器,倒是开了眼,旁边还有洞箫和横笛,应是箫声呜咽笛声幽远,不能轻易吹的。

    衍望:“我想听月琴。”

    衡云:“一向来人爱听琵琶和筝的,月琴不过是唱戏时作陪衬的,曲子又少,怎的你爱听?”

    衍望:“我看她短柄面盘圆,很像我。”

    衡云不禁笑:“你哪里脸圆,不过是年岁还小,等你长大了脸变瘦长了,就不像月琴了。”

    衍望见他捧起了月琴,抱在怀里,清瘦的手腕能看见骨头,纤长的手指按着琴弦,右手拿了拨子。一调弦动声响,恍若湖心水动、环环略影。

    一刹那,衍望仿佛知道了古人所说的撩拨心弦是何滋味。二声吟风拢月,幻境浮光含璧、沉沉心海。

    松拨紧捻,当心撩弄,闻听得海市蜃景、浮图楼阁。

    敛曲收弦,怔怔然不自觉。

    好似自水天一色中揽月,迷迷蒙蒙坠入海底,又被人乍然拎上了岸。

    水杏眼自迷迷蒙蒙中醒来,衡云看她这幅样子觉得很有意思,松下了按琴弦的手去捏她的肉脸。

    衍望睁着眼和他对望着。

    衍望:“原来月琴没有那么多指法啊,没有多琵琶的曲意,显得孤高清醒了很多。”

    衡云:“你怎知没有?原是有的,只是我弹琴时不爱用罢了,人人说我的琴声直愣愣的、不婉转。”

    衍望:“哪有?去掉了那些手法,反倒像山月之间天然的音色,和酒坊市井的霓虹光影不一样。这月琴只能做衬太可惜了。”

    衡云:“月琴的曲子少,我想把它单拿出来独奏,便是写了些曲子,来人也是爱听琵琶与筝。”

    衍望:“有琴谱?给我看看!”

    衡云:“都几更了?你这乖娃娃再不睡,白日里上学哪有精神。怎的喝了牛乳还不困倦,快歇下吧。”

    衍望嘟着嘴,却是头晕难挣。

    可她不敢自己入睡,总害怕噩梦再次侵袭她。便要衡云陪着她。

    衡云坐在她身后,从她后面抱着她。

    衍望手里抱着一只布老虎玩儿。

    她感受着衡云抱着自己是什么感觉,那种···很奇怪,和姐姐们抱着自己的感觉不一样,也和父傧抱着自己的感受不同。

    仿佛有什么暖流····在自己心上涌动,又像有一只柳条在自己心上招招摇摇,惹得自己心里痒痒的。

    看见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忍不住上去抚摸起来。

    他的皮肤细腻光滑,可有些苍白,像是没有得到好的滋养。

    也是,这里能是什么好地方呢。任氏什么人来这里养几年,都会枯槁吧。

    衡云发觉她在摸自己的手,心里发了慌,他发觉自己开始有了什么反应。

    心里暗骂着自己不干净的身子。

    衍望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也是玩着他的手玩儿了一阵子有些腻了,便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

    他的眸子像是星星坠入湖水,却又笼上了一层薄雾。像原本应该在银河里的星辰,误入尘世间一般。

    他长得真是好看。

    便伸了手去抚摸起他的眉眼,他挺拔的鼻梁,还有瘦瘦的下巴。

    衡云逐渐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着一个稚子情怀的少女对他的细腻相处,忽而忍不住流下泪水。

    看见他哭了,衍望没有多想,就上去吻住了他的泪水。

    她的唇和他的脸颊分开时,她不解风情,只是不想看见他哭泣。

    他在红尘中烈火油烹了多年,却因为她的一个吻而动了心。

    在长春院里做事,没有不吃那种药的。

    他控制不住地吻住了怀里的她。

    她的嘴唇柔软又饱满。

    只是她还不懂什么是情111(略略略)叆。

    这样放开了她,才发觉自己的唐突与越界。

    不谙世事的小姐只是让自己哄她,自己怎么能1自1荐1枕1席1呢···

    她眨着杏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看得他心虚。

    “你在亲我吗?”

    她的声音直白而天真。

    衡云不禁低下头,咬住嘴唇。又叹了口气,看着她,那愧疚的话,到了嘴边,马上就要说出去——

    “听说我要婚娶了。可却是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衡云咬着嘴唇,眼睛看着她,认真听着。咬的得再痛,也抵不上听见这话心里的痛。

    “你说什么是婚娶呢?”

    衡云低了声音,哑哑地答道:“婚姻嫁娶,人之大伦也。”

    “人1111伦?是1人1伦,还是利益?依我看,就是配111|种吧。”

    虽然相识短暂,可衡云已然了解了她的性情,凡事都这样直白。他笑笑,似乎是苦笑。

    “衡云,你说,不管我娶的是什么陌生人,我都要和他们洞房合卺吗?都要像你亲我这样,去亲他们吗?”

    衡云哑然,思量了又说道:“亲吻···是向人表达爱意,本来,是相爱相好的人之间才能这样做的···”

    衍望歪着头,似乎很是好奇,少女朗朗的声音问道:“那你喜欢我咯?”

    衡云抱着她的腰,被她问住了。

    他不是不喜欢。

    而是不知道风尘中打滚后的心境,是不是还有资格喜欢她。

    衍望起身,········一点一点地靠近他,他想着自己该不该如此,可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她已然主动地吻上了他的唇。

    她那时候还不会什么,只知道用自己的嘴唇贴着他的嘴唇。

    他的唇那样柔软,却有些冰凉。

    ···(滴滴滴)···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只是··(滴滴滴)···是从前没有过的。好似有··(滴滴滴)··。

    她的心里痒痒的,却不知该怎么做。

    衡云以为,只是亲亲,想来也无妨。

    他找到了借口,便任由···(滴滴滴)···。

    ···未经···,只是任由他摆弄自己。

    ····她未曾尝试过,····之余,又有些寂寞的感觉,她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

    他双手抱着她,······。

    他一直尽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不干净的(滴滴滴)双手····。

    可他忍得实在太难受,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却听到·····。这声音让他更加·····。

    他发觉她突然不亲了。便睁开眼,心里陡然落寞。

    却发现···

    他无限震惊,这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你在做什么?”

    谁知九儿却搂起来他的脖子,晃了晃,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亲啊,怎么不亲了。我好难过。”

    他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衡云···你知道···何为【??what???】吗?”

    衡云张着嘴,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忍住了。

    他自从进了这长春院,便被繇台公公逼迫着吃了那种(滴滴——)药。

    自从服下了,便会···更····(略)···。

    只是这药会令人肺热,一般的小倌儿被喂了这药,三十岁出头就没了。

    也有的,被女人买走,当了外室或者小侍,在后院儿里空0虚0寂0寞,便会去偷0人。

    最终被妻主发现,打断了腿,赶出家门。

    服了药已然是这样,更别说,是这样有姿色的小姐,坐在···(滴滴滴)···自己怀里【鱼钩|】自己。

    他早就(滴滴滴)(咳咳),残余的理智也没了。

    他不是不能服侍她,只是···他觉得她太干净,而他自己太脏,不配去服侍她。

    他多么希望她一直纯净下去,不会被世俗沾染,不需要被迫去娶亲,去娶她不喜欢的男儿。

    (省略一万字)

    从···,到腰间系的一条红丝线。

    望望伸手,·········

    衡云·······

    感受着对方0肌0肤0带来的暖意。农历七月里,天气也热,这样抱0在0一0起不凉不热倒是正好。

    衡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轻轻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九儿不解。

    衡云说道:“等你···等你娶了自己的夫侍,就明白了。”

    九儿奇怪,又不明白···(略略)···。

    衡云心里一凉,萌生了醋意。“你···你不光和他们要婚配,略略略。”

    衡云看着她纯洁又好奇的眼睛···“略。”·(今天天气真好啊家人们)。

    望望不明白,只是记住了这些话。

    衡云心里发痛,他教了她这些,她日后却要和别的男人(晚上好家人们),自己···自己这肮脏的身子配不上她。

    她一看便是高门官宦家的小姐,日后定然是夫侍众多的,还会有家里配的门当户对的正房夫夫婿,自己···怎么能配她呢。

    何况,她那么干净。

    九儿······。却被他一把手兰住。她分外不解,歪头看着他。

    衡云忙解释道:“我···我脏···不配和你这样···更不配教你···大小姐···自然该和干净的男儿才是。

    你家里定然会要1教1习1叔1叔1来教你。我···我已经···我已经在这红场里打滚儿了这么多年,早不是干净的身子了。别弄脏了你。”

    说着,他低下头去。咬着嘴唇。心情低落···蔫儿了下去····。

    看着他的情绪的反应,衍望心里担忧极了。

    连忙双手扶住了他的双肩,“衡云,你在说什么,我不在意这些,我想带你走,你和我回家去,···。”

    “你···你还小,你不懂这些···等你明白了,就会嫌弃我脏了。”

    (略)

    衍望不明白他在道歉什么,便问道:“这?是?什?么?”

    衡云愧疚,“这···这是··是···【蜜露】”

    擦了片刻,他又吩咐小厮打了温水来给九儿灌洗。一边给她擦拭,一边又给她讲解着【人间嫁娶】该注意的事···

    衍望牵住了他擦拭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跟我回我府上。你就不必这样忙着教我了。日后不是有的是时间???吗?”

    衡云低了头,他怎么不想呢,可这样的小姐领什么人回家,她的高堂什么会不管她呢。

    就算得以去她府上,也是做她的侍人,以后免不得会被正夫刁难,自己又比她年岁大了这么多,没几年便年老色衰,她还会喜欢自己吗?

    “怎么不说话,不愿意和我走吗?还是,你已经被人定下了?你是不是要嫁给别人?那可不行!”

    衡云被她逗得一笑。

    望望看见他笑了,就知道不是因为这个,“是不是你赎身的费用很高?你怕公公不放你出去?”

    衡云默默了一下,“那···那倒也不是···”自己在这儿已经不年轻了,不值多少银钱了。

    “那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和我走就是了。你以后就住在我的寝殿后头。我单给你住一个院子,必不叫旁人欺负了你去!”

    衡云眼里星星闪闪,仿佛真的憧憬起了和她以后日夜相守的日子。

    洗漱完了,衡云又命小厮换了寝被。那小厮筳笙看见被冷落的衡云,接待了这么一个娇小姐,又美貌又阔绰,心里羡慕得紧。

    刚才服侍打水和换寝被时,忍不住想献媚,却不得人家的赏识。

    心里又酸又急,恨不得登时脱了个干1123净往白小姐身111上1111贴,把自己的11身11子111与了她。

    可奈何,换完了寝被,就被打发了出来。

    心里盼望着,自己在这门口守着,待会能招自己进来,和衡云一同服侍她,想来1双1凤1戏1凰,那小姐定然是喜欢的,自己好好表现,定然她也想把自己买回府里。

    铺好了寝被,二人躺在········

    衡云给她盖了被子,坐在床前拍着她入眠。

    纸鸢梦短,垂髫难牵。

    转眼间破晓星散,街市冉冉炊烟。

    衡云却是愈添愁些许。

    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家跑出来的,不过想也知道是不好惹的人家,他收留她并不是指望着得到这么个年轻乖巧的恩客,而是她的模样真是娇俏惹人疼,丢魂缺爱的样子让人难过。

    他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爱惜的,哪怕之后有再坏的后果,他也觉得不后悔。自从身入红场,珠围翠绕、人情鄙薄、负心薄幸、枉救红尘、高门跌落他都见得多了。

    自从年岁大了被挪到后院,也是一日熬过一日等故去。

    不知道来日有谁肯祭祀自己,不若自己给自己备办好香烛。

    只是这个小姑娘说,想让自己和她回府上去···虽然曾经有很多人这样许诺过自己,虽然自己这般经历已然不该有此贪心,虽然他知道即便小姐愿意只怕府堂上也无情。但他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

    娇姑娘在锦被里抻着腰肢揉着眼,好像在闹觉一般。

    晨曦的光被纱帘遮着,变得柔和了不少。

    她缓缓睁开眼睛,还迷迷蒙蒙看不清,恍惚是父亲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自己。

    又眨眨眼,是衡云苍白的面容,他的神情和父亲好像。

    是了,他们大抵是一样的人吧。虽然一个身处勾栏,一个豢养在皇宫里面,无非都是囚牢,无非都是等人赏一口饭而已。

    每日所见的女人也未必是自己所爱,也许曾经听到过海誓山盟,也许曾经自己也真心相信过,到头来不过都是心伤。

    衍望只希望衡云能和自己走,不要落得跟父亲一样的结局。

    衍望穿戴上衣服,将自己怀中的一块金镶玉的玉佩给他,金枝玉桃的纹样十分好看。

    “我知道你肯定喜欢这个,你一定要收下,我出去和公公说赎你出去的事情,等你到了我府里,你喜欢什么,尽管在库房里挑。”

    “不要为我费事了,我这辈子不过是在这里等死罢了。我这样的出身,出去了也是一样。”

    “怎么能一样!你说这些我是不信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带你出去。你且宽心罢。”说罢,衍望拍了拍她的手。她的手和衡云比起来小小的,还有些婴儿肥。

    衡云见了那块玉佩,便知道她的家境比自己想象的阔绰多了。

    虽是一块金镶玉,和那块翡翠相比,上门的金子的价值简直不值一提。

    这种等级的翡翠,只怕是进贡才能有。

    他将那块玉佩合在自己的手心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她一样。

    他默默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忽而听得门外喧喧嚷嚷,似有多人吵闹纠葛的声音。那吵嚷声愈发地进了,直直向门内逼迫而来。

    只听得咚的一声,门被撞开,黑压压涌进来一群男人。穿着奇怪的统一的衣服。人群中开了道,缓缓走出一个人。衍望认得他,是宗庙里的宗长、目前宗庙里地位最高的人——叶家的叶晷井。

    “你来做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都做了些什么。”

    “用不到你来管!”

    叶晷井不想和幼崽子废话,走到衡云面前。

    “就是你是吧。坏我的事!”一拳打在衡云的头上,衡云一个趔趄捂着头,整个人站不住直倚靠在书架子上。

    “你干什么!”衍望上去要拦,却被一众宗族的人扯住。

    旁边立着的左都督忍不住进言:“宗长,不用跟他废话,坏我们的好事,之间就地打死!”

    叶晷井横了横自己的下巴,示意他们上去。一群人不由分说涌上去对着衡云拳打脚踢。衍望死死的挣着,却是寡不敌众难以逃脱。

    “不要啊——不要——!!!叶晷井!!”

    衡云脸上添了一处又一处的伤,嘴里吐出鲜血来。

    “叶晷井!!你让他们住手!!!不然我也不活了!!!”

    叶晷井招招手,示意他们停下。

    衍望上去一把扶助衡云,看着他的样子心碎已极。愤而转头对着叶晷井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叶晷井轻蔑的语气说道:“你欠的债还没履行,被他耽误了,难道处死他不应该??”

    衍望:“我欠你什么债?!!”

    叶晷井:“你说呢,你们百里家的女人,都欠我们叶家的债,这一轮的债轮到你来还,谁挡住路,就该死。”

    衍望用手指着他:“你——你——”说着,忽的倒了下去,头磕在了地上,再没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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