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日痛夜寐
被关了七日禁闭的李谦,终于被放了出来,代表圣上去为李诚送葬。而李谦自然也在李诚的仪式上见到了护国公。
“护国公,阿姐何时会从肃州回来?”
“殿下,这个微臣确实不知,微臣夫人与阿宁如今才刚到肃州,估计得需要些日子才能回来。”
李谦脸上露出失落,但还是扯出一抹淡笑,“打扰了,护国公,如有往肃州递信,替我向顾夫人问好。”
顾学武俯首,“微臣替夫人谢殿下惦念。”
就在李谦转身离开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阿姐从曹府密室中出来后,可有不适?”
这几日李谦的心里真的太不踏实了,好像每天的心都快的快要跳出了嗓子,心慌的不行,心里更是会不自觉地冒出念头——是不是阿姐不大好?
顾学武听后眉心微动,垂下了眼帘,“回殿下,阿宁一切都好。如果殿下不放心,可以写信问阿宁。”
听到护国公这么说,李谦的心跳顿时缓了好多。
在李诚的葬礼过后,李谦便写了信寄往肃州,然后就是每日盼着顾长宁的回信。
然而就在这样的等待里,他的心一日冷过一日顾长宁始终都未回信
而到了肃州的顾长宁,日子也是一日难过一日她也实在不知道给李谦回写什么
在姜萍没有找到解蛊方法之前,顾长宁为了减少蛊发,减轻疼痛,开始了日夜不寐。等实在熬不住了,才睡上一觉。
而且她也尽量选择在白天睡觉,这样即便疼痛发作起来,也不会耽误大家晚上的休息。
可是每一次的发作都是更甚上一次的疼痛,而每一次的疼痛都让顾长宁觉得,她要活不下去了,所以她总有一种自己时日无多的绝望。
为了便于姜萍给顾长宁诊治,顾长宁也搬到了她三婶的药院,住到了顾长安的隔壁。
于是顾长宁与顾长安此时不仅是姐弟,还变成了病友。
深秋已过,肃州便迅速进入了冬天,院子内的枝头在朔风的吹拂下,已经只剩下寥寥几片树叶在风中颤抖。
而顾府的每个房间都挂上了厚实的门帘,以阻挡寒气的入侵。吃过午饭后的姐弟俩人,则一左一右躺在罗汉榻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顾长宁拿着一本志怪传记为顾长安读起了书,而这本书还是李谦小时候的书,看着上面李谦批注留下的字迹,顾长宁轻轻地抚了又抚,然后心中对李谦的思念便开始疯长。
“大姐姐,你怎么不读了,你继续读呀。”顾长安抬起了头,看顾长宁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顾长宁瞥了顾长安一眼,“碰到不认识的字了。”
谁知顾长安的头探得更长了,“让我看看,我看看,你什么字不认识。”
顾长宁用书点着顾长安的脑袋,给他推倒了,“躺下吧你,我都不认识,你看看你还能认识不成?”
“那你赶紧读呀。”不时,顾长安还会有天马行空的问题提出,好在书上面还有李谦的批注,顾长宁借着李谦的这些批注,尚算还能应付顾长安的问题。
等香莲端着俩人的药进来的时候,俩人已经头抵头的躺成了一条直线,顾长宁因为个子高,还把腿架在了墙上,在阳光下,晃着脚丫。
“起来吧,两位主子,赶紧把药喝了。”
俩人这才爬了起来,顾长安的小手捧着药碗举到顾长宁跟前,要跟顾长平碰碗。顾长宁莞尔一笑,端着药碗“咣”的一下碰了上去。
“祝我和大姐姐早日康复。”
这是属于俩人之间每天喝药的仪式感,顾长安很喜欢这个仪式。也因为这个仪式,让每天的喝药都变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
而顾长安从小喝药,可以说把药当饭吃,长年累月,如今再苦的药进了他的嘴里,都像没有了味道一般。
因此顾长安喝药完全不需要人哄,自己捧着药碗痛快地一饮而尽,一丝眉头都不带皱。
反而是顾长宁,即便已经喝了一段时日的药,但是这苦味,每次进到嘴里,依然让她不适应,苦得她脑袋发晕,手脚发麻。
顾长宁闭着眼睛,等着头上的苦劲儿慢慢褪去,她才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顾长安捏着一块儿饴糖已经递到她的嘴边。
“大姐姐吃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顾长宁张嘴含上那块儿糖,笑着摸了摸顾长安的小脑袋。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喝个药还需要弟弟来哄。
后来,顾长宁每每回忆起这段日子,都觉得很疼、很苦。但是因为小弟弟的陪伴,让她在这段日子里减轻了不少的痛苦,更尝到不一样的甜。
又是一个干燥明媚的下午,在熬了几天后,顾长宁终于熬不住了。“长安,姐姐想睡会儿,你回自己的房间儿玩会吧,今天姐姐就不给你读故事了。”
顾长安虽然没有见过大姐姐发病的样子,但是他听到过大姐姐发病时的哭喊,看到过大姐姐发病后的萎靡,因此他知道大姐姐睡觉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马上便爬了起来,下了罗汉榻,穿上鞋子就跑到了屋外去喊人。“香莲姐姐,大姐姐要睡觉了。”
香莲正在和顾长安的丫鬟秀秀在廊下做绣活,听到顾长安的声音,香莲便警铃大震,立马放下手中的绣活,就进了屋子。
同时对着秀秀道:“秀秀,你带五少爷下去,顺便帮我请三夫人过来。”
秀秀立马就要带着顾长安下去,然而顾长安却不肯离开,只是让秀秀赶紧去请他母亲。
未久,姜萍和沈惠清先来了,顾学礼则划着轮椅紧随其后。
在姜萍和沈惠清带着香莲进入内室后,顾长安就跑到了他父亲跟前,靠在了他父亲身上,专注地盯着内室,淡淡的眉毛都快皱在了一起,大大的眼中更是装满了担忧。
而顾长宁的哀嚎不断地从内室传出,凄厉又绝望,听得人心跳加速,心头难安。
顾长安听着顾长宁的惨叫,身子不自觉地又往他父亲顾学礼怀中靠了靠,但头却往外又探了探,“父亲,大姐姐怎么才能不疼呀”。
顾学礼握住了小儿子的小手,“长安,让秀秀带你下去吧。”
顾长安却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陪着大姐姐。”
顾学礼看顾长安的样子,未再强求,亲了亲他的脑袋,把他抱到了腿上。
而顾长安却怕自己压到父亲的腿,挣扎着就要下来,被顾学礼抱紧了,“没事儿,父亲的腿没有知觉,你坐着没事的。”
就这样,在顾长宁疼满两个时辰后,又晕了过去。沈惠清让姜萍和香莲都下去休息了,她自己亲自守着女儿。
帘外顾长安早已支撑不住,坐在顾学礼的怀中睡着了,被秀秀抱了下去。
夜色渐深,府内安静,似是这日稀松平常,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坐在顾长宁榻边的沈惠清,为女儿掖了掖被角,想起今日种种,忆起往日情形,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