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沙海妖腾 0134 五个愿望
墓外，营地，西疆客带着数千人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极乐天主动带人出来迎接，两边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
“幸会啊蜘蛛先生，久仰大名。”
西疆客半边脸笑着，指着身后的卡车，说：“说好的二十件文物都在车上，十件周朝的，七件商朝的，三件夏朝的，你清点一下吧。”
极乐天摆了摆手，很礼貌地笑道：“这个不用，这点信任我想我们之间还是应该有的，我叫人搬走就行了。”
说着，极乐天回头偷偷给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一点头，带人卸了货，然后直接运到了鉴定处。
一众人来到了古墓入口处，许多人正在从地下往外运送尸体。那些尸体有的没有头，有的没有四肢，有的没有半边身子，总之没有一个是囫囵的，西疆客疑惑，问：“这是怎么回事？”
极乐天就道：“这是我的先遣队，墓里有很棘手的东西，目前损失惨重。”
“那徐青云呢？”
极乐天道：“人就在里面，死神和吸血鬼已经进去追了，你不久就能看见他的人头了。”
西疆客点了点头，但是面色依旧没有丝毫放松，事情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他是真的放不下心来。这是徐青云的威名带给他的威慑，哪怕身后站着几千人，他依旧会觉得自己是没有底气的那一方。
“你们派了多少人进去？”西疆客问。
“除去死的这些，大概二百人。”
西疆客眉头一皱：“不行，不够，你觉得两百人能杀了你吗？如果不能，当然也杀不了他。你安排一下，我也要带人进去。”
“这个我恐怕无能为力了，墓里危险，你们还是留在上面比较好。”极乐天阴恻恻地道，是个人都能听明白，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不过是个托辞，他真正担心的不过是青云会的人和他争抢文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你觉得他还能跑掉？他死在这儿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西疆客一听就有些怒气了，责问：“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飞鹰队迟早会得到消息，时间拖得太久万一他们赶过来，我看你怎么办？”
极乐天却笑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伙技术人员，道：“看见了吗？他们正在埋设炸点，经探测，下面正对的就是主墓室的位置。死神和吸血鬼会把徐青云往那个方向逼，到时候他们会把整个墓顶炸开，而你的人只需要负责持枪向下扫射就行了。”
西疆客这下才稍稍安了安心，不再追责了，想了一下刚才自己的态度，话锋一转又道：“还望极乐天先生不要介意，我为了这事儿可是好多天都睡不着觉了。等我们接管青云会之后我们之间或许还会有生意往来，以往有什么仇怨大可全算在徐青云的身上，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当然，我可不是小气的人。”极乐天很大度地笑了，而且笑得有些太大度了。两边沉默了一会儿，极乐天忽然问：“可我听说，青云会的交易渠道都是由徐青云一手掌握的，即便你们能成事，事后却联系不到买家，我们又真的可以谈生意吗？”
西疆客胸有成竹地道：“这个大可不必您来担心，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徐青云在海市附近的盘口，在那里搜到了买家名单，买家的联系方式、送货路线都有记录，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这股东风了。”
“那好，那我就不担心了——”极乐天皮笑肉不笑地道。
……
古墓里，生命之火再次由暗绿转为了亮黄色，说明危险再一次远去了，只是少了两个人，墓道里再也不似之前那样明亮了。
四个人瘫坐在白千羽残留的双腿周围，惊愕、悲痛、恐惧……无数负面情绪占据了他们的脑海，郑筱枫大脑嘶鸣，徐青云默然不语，董缺得瑟瑟发抖，程如雪眼眶微红，眼前仿佛是一片幻境，没人敢相信这一幕居然是真的。
沉寂。
沉寂。
沉寂。
白千羽的样子不断浮现在众人眼前，自恋的样子，臭屁的说话方式，精致的外表，矫健的身手，可每每他们把目光停留在那双满是鲜血的腿上时，这一切的幻象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小白哥……”程如雪最先控制不住情绪，嗓子里隐隐有了哭腔。
他……就这么死了吗……
“他会活下来的，对吗？”程如雪期冀地看向其他人，多希望能从他们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可事与愿违，徐青云深深叹了口气，道：“人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徐青云这话说得很残忍，可他就是这样一个现实的人，现实是残酷的，所以他也是残酷的。
“我不信。”郑筱枫也低声道，“他可是白千羽，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任何人都会死，这也是世间唯一一件公平的事。”徐青云拿出烟盒，划燃了里面最后一棵烟，“做我们这行，能活这么久是很幸运的，即便是一十六盗第三又能怎么样？听说过影大人吗？曾经的盗宝界第一人，来无影去无踪，严飞宇沈千珏，黑白两道领头人都是他的门生，最后不还是死无葬身之地。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了，认清现实吧。”
郑筱枫深深地低下头，摇了摇：“你就不能给他一些希望吗？”
“抱歉，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要怪，就怪我不该把他拉进来，这是我当负的责任。”
然而事到如今，也没人再需要他负这个责任了。郑筱枫抹了抹手上的血，那是白千羽溅到他身上的，他想擦掉，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有那么做。
“你一共就许了五个愿，现在已经灵验俩个了，反向的。”郑筱枫道。不会再撞到那个鬼，徐青云生意兴隆，郑筱枫和程如雪终成眷属，董缺得师父长命百岁，白千羽早日将沈千珏绳之以法，郑筱枫道：“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真的会阻止你说出这些话。”
“呵……”徐青云笑了，苦涩且无奈，这是他最少见的笑容。他没有接话，因为谁都知道郑筱枫不是认真的，时光无法倒流，一句话也无法改变人的命运，大家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抒发情绪的借力点而已。
死的人，当然也回不来了。
郑筱枫从没想过，自己会再一次为了别人的生死而感到痛苦难过，这一刻他意识到，白千羽是自己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程如雪也是同样的体会。
塔里木山，这是三个人故事的起点，没有白千羽也就没有之后的他们，救命之恩，怎是一个感谢可以言尽的。重逢之后，大家都以为这个故事可以延续得更久一些，然而上天似乎总是热衷于改变故事的轨迹，它把所有人都当成一个玩笑对待。
徐青云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但有些事情我们依旧可以选择。”说着，他猛然站起了身，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郑筱枫问。
“找到那个鬼，老子要活劈了它！”
“那他怎么办？”郑筱枫指着白千羽血淋淋的双腿，问。
“你想带他走？这会耽误我们的行动，没有意义。”
郑筱枫沉默了一下，没有认同，只是道：“我会找到他的上半身，带着完整的他出去，他是我的朋友，这就是有意义的。”
说着，郑筱枫便朝白千羽走了过去，而这时候徐青云忽然道：“等等，我好像听不见了。”
众人的心瞬间又是一凉，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徐青云道：“你再跟我说句话试试。”
郑筱枫便道：“你能听得见吗？”
徐青云叹了口气：“完蛋，真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身后墓道尽头忽然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程如雪大惊失色道：“不好，极乐天的人又来了！”
徐青云一看程如雪的口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忙拉起几个人往里跑，郑筱枫想挣脱，但力量不够，时间来不及了，几个人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郑筱枫回过头，只能看着那熟悉的白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几百米的狂奔，面前忽然又出现了一条岔路，两座雕像矗立在路口，一座没有眼睛，一座没有四肢。
“选哪个？！”郑筱枫问。
“都差不多，没了哪个都跟废物没区别！”徐青云道，郑筱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意识到了原来他会读唇语，也亏得失去听力是落在了他的头上，这已经是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众人埋头冲进了没有四肢的墓道里。
……
死神和吸血鬼停在白千羽的残肢跟前，吸血鬼看见那一滩鲜血，几乎要忍不住内心深处的躁动了。
死神看了他一眼，平静的一眼，吸血鬼立刻把溢于言表的兴奋压制了下去。
“我们是来做正事的，收起你恶心的癖好。”
吸血鬼点了点头，转头对一个手下道：“回去报告，魔术师死了。”
那人领命，带一部分人离开了。死神感叹：“没想到啊，连魔术师都死了，看来这里的东西真的很棘手。”
吸血鬼道：“这是好事，说不定再往前走我们就能看见徐青云的尸体了，省得我们亲自动手。”
死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镰刀，似乎有些失落：“这样的人灵魂如果不能被我收割，真的很遗憾。”
这句话既是在指徐青云，也是在指白千羽。
“徐青云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地方送死呢？”吸血鬼不禁发问，“真是想不明白。”
是啊，徐青云为什么非要来呢？他难道不是一个聪明人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