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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佐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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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大成官家早已入陵,但陈昭仪依旧不曾碰这把雕龙鎏金大椅,照旧是在旁侧摆上一把椅子,虽说也是极尽奢华,但也是万万不好与象征着大成最高权利的那张椅子比的。百官齐聚,文武分列,梁玉嘉、梁玉玦则立于文武之间,位置略微靠前。

    终究是没胆子的,章宪昂然立于武臣队伍之首这般想着。其实他倒是想多了,陈昭仪最终所图,不过是其子登基而已,她自己万万是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的。即便是素来不屑梁氏的陈克俭,也不曾有过以陈氏代之的想法,二百余年了,梁氏一族对大成的统治颇为稳固。

    “诸位臣工。”大成的昭仪娘娘起身,躲避开梁玉嘉的眼神,双手薇薇握住停在胸前,身上凤袍绚烂夺目,头上凤冠宝光摇曳,“国不可一日无君,二位皇子已至,且听其言语,而后由百官建言,一切皆为大成计,为万民计。”

    梁玉嘉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华贵的袍袖,伤怀不已。

    即便不是亲生母亲,自己对昭仪娘娘也很是敬重的,但凡见面,总要行礼口呼一声“母后大人”。而方才对方却眼神闪躲,说明什么?说明之前黑衣死士行刺之事,这位母后大人肯定是知情的。若没有高统制舍命相互,对母后来说,今日事倒是简单了。然而我今日到场了,母后除了当做无事发生还能如何?

    她想杀死我,好让玉玦弟弟继位。

    可她要是知道我与玉珏的约定,又该作何打算……

    静待片刻,百官仍旧默然。

    其实到了眼下这个时候,确实也无甚可说,静观两位殿下互辩就是了。而且谁不知道,今日之事昭仪娘娘早有安排,之前答应章宪延期,不过是借机堵一堵士党人的嘴罢了,于最终结果并无影响。与其一个不好弄个馋臣、佞臣的帽子,倒不如嘴巴闭紧听听当世大儒程正的学生和年仅十二便颇有名将风采的二殿下分别都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然而,百官静候许久,仍不见二人开口,更别提于这大殿内争得面红耳赤,乃至于拔刀相向了。说实话,百官内心是有些失望的,就连章宪也是隐约有如此想法。只叹皇长子殿下来时路上万般聪慧,所言句句在理,心思无比通透,怎到了紧要关头却又成了榆木脑袋……

    就在陈昭仪也按捺不住即将开口催促之时,梁玉嘉终于是出声了。

    “玉玦弟弟。”皇长子拱手一揖,对面二皇子慌忙还礼,“皇兄。”

    如此简单的互相称呼,却好似是将整个大殿给掀翻了。本来嘛,你二人应当为了官家大位势同水火才对,整个大成都做好了承受这次震动的准备,这算怎么回事?

    二人也不理会嗡嗡议论的群臣,自顾执手拾级而上,及至陈昭仪身侧,二皇子梁玉玦恭敬地搀扶其母至一旁,随即伸手请其兄坐上那把象征天下权柄的大椅。而皇长子梁玉嘉则再度拉起其弟的手,同样伸手以请。

    及至二人入座,满堂再无声音,落针可闻。

    “这……这……这成何体统?”御史大夫洪海清愤然跺脚,此番已非是早前操演情状,脑中亦是没了主意,好似一团浆糊。只是慑于陈昭仪眼神,才不得不跺脚而言,“我大成立国已数百年,何时有过两位官家的先例?真是……真是荒谬至极啊!”

    丞相何仪也紧接着持笏出列,“洪大人所言极是,包括章太尉在内,我等三公及殿中百官郑重奏请二位殿下勿再胡闹!”

    章宪闻言出列,持笏躬身,表示附议。这倒不是说当朝三公同心协力或者沆瀣一气了,而是说眼下情况本来就是士、夬两党都不愿意看到的。自官家崩殂,整个朝堂一分为二,明争暗斗未曾停歇,更有人因此丢了性命,为的就是倾尽全力让某一位皇子继承大统,届时无论生死,一个拥立之功总是少不了的。

    可此时这般情况算什么?两位皇子相亲相爱,反而是当朝文武唯恐天下不乱?有心人私自结党,煽动旁人参与皇位争夺以谋取私利?

    这可是要夷族的滔天大罪!

    怎么办?是跪地请罪还是斥责两位皇子肆意妄为?当然是后者了!

    “臣等附议!请二位殿下勿再胡闹!”

    高处的两位相视一笑,年长的开了口。

    “玉玦弟弟久在御营,天下皆言已颇有名将之风,君父英灵必定欣慰。”

    “皇兄过誉了,弟不过一武夫尔,只知为大成奋勇向前而已。至于治世安民,弟不及皇兄之万一。”

    二人只顾互相称赞,丝毫不理会殿中乌压压跪着的群臣,陈昭仪有心打断,却又不知从何处切入,毕竟有人当着满朝文武夸赞她儿子呢……做母亲的,又何尝不愿意多听上几句?

    “之前君父邀我同乘车辇,我便有所思量。”梁玉嘉终是放开了梁玉玦的手,正色道,“众所周知,你我兄弟亲爱,君父如何取舍?堂皇大成,万里疆土,仅凭我一人又如何能治理妥当?君父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弟深以为然!”梁玉玦同样蹙起眉头,“皇兄许是不知,早前于御营中,君父亦有类似暗示于我。说来惭愧,弟本不想回京,一心厉兵秣马,以图北蛮。然思念君父,彻夜不能眠,记起昔日种种,终恍然大悟。若弟不回京,则皇兄必然处之艰难,岂不见事到如今,阶下文武仍言我兄弟胡闹?”

    “如此正好!”梁玉嘉抚掌而起,“素闻吾弟马战、步战俱为御营魁首,怀中利刃更是称当世之冠,今日何妨让我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众皆惊惧。

    “敢问殿下,开开眼界这是何意?难不成要在这大殿之中杀戮我等大成股肱吗?以此来彰显殿下之权柄及二殿下之勇武?”洪海清心中震骇,嗓音也不免颤抖,只是眼下事关生死,不得不勉力而言,“我等不过是言二位殿下所为不合祖宗礼法,便要引来杀身之祸吗?便要血溅当场吗?往后,大成便是这般来治理天下吗?”

    “阶下具为皓首老朽,弟本是不屑动手的。”梁玉玦探手往腰间抚刀而言,“此刀为君父所赐,名曰佐虓,其意不言而喻。乃是说,但皇兄有所命,弟必为前驱,且观之。”

    言至此处,梁玉玦已拔刀在手,几步便跃下台阶,刀光闪烁间已提了一头颅在手。可怜堂堂御史大夫,甚至不曾来得及痛呼便已身死。

    “梁氏家臣,再有结党相斗者,当如此獠!”

    梁玉玦丢出手上之物,任其于殿内翻滚,带出一道猩红。随后甩刀入鞘,复坐于其兄身侧,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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