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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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这是什么花吗？”沈肖指着窗台问谢湄，谢湄低头看着漫画，摇摇头，“不知道。”
“地下全是它们。”
“直说吧，你觉得人类还能活几年。”
伊迪看见底片上的蓝色细线绞缠在一起，像狂暴的龙卷风系，向地下突进。
“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再挖了！”校办主任过来大喊。
伊迪·韦林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多兰。
沈肖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美丽的花。它有着洁白的外轮和绚丽的花蕊，那蕊中的色彩绝艳而疯狂，像一个巨大的旋涡，让你忍不住靠近，再靠近，深深地注视着迷恋，然后你会看见颜色开始转动，看见洪流和星系，看见宇宙大爆炸之初的光谱。
沈肖伸出手，想把那花摘下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它的根好像还扎得挺结实。
寻找的结果是有，而且是两朵，挖开周围的土发现，它们似乎也长在同一横根上。
“那么请问这位同学，你为什么会带锯子来上课的呢？”
沈肖并没有真的锯树，他在树根下又发现了一朵那样的花，他试着想把它拔起来，却发现他就像在扯一根钢丝，这花似乎已经把根扎到地心去了。
“你今天的确会用到，你现在出去，把楼下那颗古槐树锯倒，再回来上课。”
于是谁有资格活下去，就成了最重大的命题。
世界各国都放下了所有的事务，开始设计和建造星际飞船。但是数据表明，以最高的效率，在世界毁灭之前，最多只能造出三十艘，每艘载两万人的话，只有六十万人能离开。一万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你倒是抬头看一眼再说啊。”
沈肖第一次看见清除者，是在教室的窗台上，那是一朵安静而脆弱的小花。
似乎有了成效，根茎被一点一点的拉出来，大马力的绞盘机吃力地转动着，人们看到了追溯这奇特植物源头的希望。
“试试能不能把它拉断，找一台绞盘机来。”
“老师，好奇怪，这花用锯子都锯不断。”
谢湄抬头漠然的看了一眼，继续低头：“不知道。”
地球另一边。
这次沈肖正在伏在窗台上，用一根锯条锯那朵花。
“它们在疯狂吸收土壤内的元素，组合成某种奇特分子结构，如果这种生长继续下去，几年之后，我们再也不能开采石油，任何矿产，我们甚至没有办法向地下打入一个钉子。”
不过房里有一扇窗。父母把厅里唯一的窗户留在了他的房间里。
这是一场疯狂的大追杀。生物不断的逃亡，像漂浮的蒲公英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在每一个可以繁衍的地方爆发，而清除者不断的追杀，执行着它们基因码中的终极指令，那是由神所编写的，用来清洁被病毒感染的宇宙。
当沈肖刨到第九铲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在国内的各大建筑工地，也发现这种情况。我们不知道还有哪片土地下没有这些根系。”
沈肖轻轻慢慢地把窗框放回原处，那花还是摇摆着，像嘲笑他一样。
一柄消防斧劈在那横茎上，但是斧举起后，它连伤痕都没有。
“至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生物的记录。”多兰耸耸肩。
“它们对空气有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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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那些花并不是从同一支根上长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清除者什么时候来的，也许它们一直都在，在人类还没有诞生的时候，它们的种子就埋在地心，只等到某个时刻，它们苏醒。
植物老师李登伸手想把那朵花拔下来，但是使足力气都没有奏效。
“对其他生物的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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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他见到了第一朵花，他曾把它同木窗棂一起拔起来，它的下面没有连着横根。
“等等。”李登站起来，“我们好像发现一种奇特的物种了。”
沈肖又起了玩了心思，他找出一打火机，准备烧那朵花看看会发生什么。
他抬起头喊：“去马路那边的草地看看有没有这种花。”
但突然轰的一声，远处的半边红砖办公老楼倒了下去，烟雾腾起来，渐渐覆盖全校，覆盖了所有目瞪口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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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只好再次动用锯子，但是仍然不能奏效。
“像是某种通过鞭根来繁殖的生物。就像竹子或胡杨的无性繁殖，它们的根茎都是连在一起的。”那老师摇摇头，“但是这种植物我还是第一次见。”
重型机械全停了，工人们已经无法挖掘下去了，因为那些根茎像密集粗大的血管，包裹着所有土壤。它们切不断也斩不动，似乎比世上所有物质都强韧。
被历史老师的怒吼惊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眼睛几乎已经贴到了花蕊上，全班同学保持一种身子后倒的姿势望着他。
“植物应该会因为缺乏营养而死亡，植物一死，动物也就全完了。gameover，就这么简单。”
胡思乱想中，时间就过去了，作业才写了几个字。预定的二十个单词还一个没背。
“你不是植物老师吗？我也想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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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沿着这根茎的轨迹一步步的低头走着，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它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全世界都传来了发现古怪植物的报告。这些花似乎是一夜之间在全球同时长出来的。
那难道是这些花的根在生长中连为一体的？他想不清答案。
“目前海洋和水系中还没有发现这种植物。”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火根本无法使花瓣燃着。烤了很久连烟都没有冒出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肖再看窗台的那朵花，它大得多了，也更加美丽，像一朵喷发的火焰。
但他不能关灯，关灯意味着他没有在读书。父母会立刻喊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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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肖立刻起身，飞速冲下楼去。半分钟后，有好事者报告：“老师，他真得在下面锯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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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老师慢慢转身，回头继续板书，突然又猛转头盯着他。
半小时后，几个民工代替了沈肖的工作，沿着那根横根在草地上挖出了弯弯曲曲的十数米长。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
沈肖想起要回家的时候，末日之花正灿烂的开着。
一分力……两分力……它纹丝不动。沈肖猛的一扯，哗啦一声响起，木窗棂底部被整个的扯了下来。
“这不是地球生物。”伊迪合起文件夹。
“它们想干什么，把地球包起来？”伊迪来到电脑前显看其他分析报告。
沈肖守在电视边，脸上映着闪光。新闻中正播着一段录像，那是美国某大型建筑工地的现场。
“它们似乎也靠光合作用获得能量，但是它们内部的化学反应太迅速了，只要有光，它们制造氧气的速度是普通植物的二十倍。”
很快，奇异的花在全城各处被发现。
这朵花没有根，它的茎连在另一根更粗的横茎上，就像埋在地底的水管一样，不知通向何方。
梁栋国停住，感到脚下有什么正顽强的拱出来。他抬起头，看见一朵新破土的花。
“当然是，快去！”
“这些横根是连在一起的吗？它究竟会有多长？”李登眼睛冒光。
伊迪·韦林接过文件夹，他是这紧急成立的特别研究组组长。团队里全是全世界最好的科学家。
谢湄是他的同桌，喜欢梳马尾辫，扎着闪亮的彩头绳，埋头看粉红封皮的少女漫画。但她眼里看着漫画，还能站起随时回答出老师的提问。沈肖怀疑她有两个脑子，一晃头就会在头骨里哗啦啦的响，像摇豆子一样。
“这是什么啊。”他开始冒汗。
“那花……和你有很大的仇吧……”历史老师青筋暴起，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去写作业！”沈肖听到了他最不爱听的四个字。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是清除者是无法被清除的。当它来到，这个星球的生物只有两种选择，逃离，或是死亡。
“不……不知道……我只是预感到今天会用到。”
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再一次看着他。沈肖手抬着僵在那里，手指夹着那花，整根窗棂在他臂下晃荡。
为什么没有时间停止的机器呢。
从这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树叶在路灯下摇动，沈肖很喜欢关上灯，一直看着这些树叶摇啊摇，就像他喜欢在上课时看着天上的云。
“老师你是认真的吗？”
翻翻那厚厚一摞卷子，沈肖很希望能有谢湄那样的两个脑子，可以一手写作业，一手看漫画。
不论转到哪个台，都在谈论这些。
工人们又找来了电锯，结果是徒劳的。
“不用担心，我们应该相信通用和丰田。”
沈肖不知道自己是病毒之一，他还在为能不能考上省重点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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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挖了。”校办主任吴力江擦着汗，“它伸到水泥马路下去了。”
沈肖喜欢在上课时望着窗外发呆，让老师的朗朗宣读和同学间的窃窃私语像浮云一样在耳边漂过，那时的天空没有那么蓝，云也显得有些脏。清除者来到后一年内就碧空如洗了，不过沈肖还是有些怀念那种脏脏的天空，因为原来太洁净的蓝天，看起来会有一种透骨的寒冷。
沈肖并不知道，此时全世界科学家都在寻找破坏这种植物的方法，试过了火焰强酸电流辐射……没有成果。
“在农田中已经发现这种植物，难以除去，目前它们会不会影响农作物生长还不清楚。”
“照这个势头，再过几个月，我们就会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好像忘了——我说过我们一年后将再没有石油可开采。没有哪个钻头能突破它们的网。而且它们自己也会把石油和所有矿脉吸干。”
“那朵花好闻吗？”历史老师冷冷道。全班笑成一片，老师开始转过头重新讲课。
沈肖伏在窗台向下看去，一条长长的茎已经沿着墙伸入土中，昨天它还不存在。
还有宇宙中的其他数十亿个荒凉行星，没有人和道它们上面曾经有过多伟大的文明。一切在清除者和时间面前没有意义。
一个人走到沈肖的旁边，蹲下来看了看那花茎，有些疑惑：“这究竟是什么？”
“听起来不错，我们正担心二氧化碳过多。”
“老师，沈肖想把校树挖倒。”楼上窗边有人报告。
“那花……真得那么好吗……”历史老师垂头咬牙，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沈肖想。有几秒钟的记忆似乎失去了。
谢湄轻轻拉了拉他，示意他先坐下来。
他东摸西看静不下心，突然身子定在那里，看见了窗台上的什么东西。
“这是否意味着，它们的根茎已经在我们的脚下布满了全城？”记者追着农学家的植物学家梁栋国。
“是的，从地表一直到地下数公里，而且还在以每小时两米的速度向地心生长。”
火星就是这样灭亡的。
“这是整个纽约市的地下扫描图，这些黑色是土壤，这些蓝色的是它们，看见发生什么了吗？”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很快教学课的所有窗口都挤满了脑袋，操场上也围满了人，看沈肖刨开了一条长沟，想追索那长茎的尽头。
“扫描结果出来了，你要看一看吗？”教授多兰扬着文件夹。
“是的，它们不会毁灭地球，它们只是会毁灭除它们外的所有生物而已。”
也许世界上第一个人类曾经仰望着那样的天空，然后不可遏制的浑身战栗，认为自己看到了神的面孔和宇宙的真相。这种恐惧一直被埋藏在他的dna链中，被代代相传，深埋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所以人们害怕天空，害怕高处，害怕孤寂、害怕寒冷。
他叹一口气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他的家是老公房，只有一室一厅，他的房间事实是在厅堂里用木板隔出来的，只有两米宽三米长，能放一张小床和一张书桌。
它之所以叫末日之花，是因为据说它调谢的时候，地球就会灭亡了。
那是一朵花。
“但你知道假如地球上没有二氧化碳，会发生什么吗？”
愤怒的他找来了一把铲子，开始刨地。
在银河系还没有存在之前，清除者就存在了。生命就是宇宙间的一种病毒，它们会毁掉宇宙，而清除者是药品，它们负责将世界恢复平静。将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命灭绝，所有的人造物都被抹去后，清除者会毁灭自己，枯萎成灰，不再有任何色彩。几十万年后，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过什么。
“好吧。我不信它们是杀不死的。要相信人类，我们连地球都能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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