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的大地（3）
“是的，难道生存下去，不就是命令吗？”
“那么你呢？你觉得永远不知道真相会更幸福？你还有机会回去，我可以帮助你洗掉记忆。你仍然可以回到你的生活去，无知而快乐地过完一生。”
“我们必须一个区一个区的启封。先培养最初的稳定忠实人群，把他们训练成这个新世界最初的工作者教育者和秩序维护者，然后再启封其它区。”顾晗在巨大的透明隔离墙后看着机械所执行着的一切。
“那就是灾难。我们必须将两万人重新封冻。但封冻所需大量能量，反应炉同样需要资源补充。如果找不到反应燃料，不足以封冻他们。我们只能选择放弃绝大部分人，从两万人中留下必要的数十人进行工作。其他全部杀死，只保留基因。”
“你不是说我年轻冲动，根本不配当舰长吗？我做什么荒唐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卓自遥瞪着顾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清楚这些的？我记得刚登舰时你还兴奋的以为你要去执行重要任务。”
“其实在跃迁前的一刻，我也憧憬着……但是飞跃十亿光年所需要的时间，从理论是零，是不存在的，但我却像是经历了上万年的封冻醒来，突然就能看清楚许多事了。”
“既然回不去了，就接受现实吧。”
“但你不动声色，冷笑着看我像个小孩般憧憬未来，憧憬我的舰队，我的胜利……”
卓自遥突然不知如何反驳。
“不要再说下去了！”卓自遥大吼。
“是的，你仍然有绝对的权威。”
“但这样需要多久？”
“建造再伟大的城市，也是与世隔绝。建造再巨型的战舰，也永远没有出港的机会，意义在哪？”
“随着可靠人员越来越多，后面速度会几何式增加，大概共需十年时间。”
“不，我想将军们的真实意思是，我们只要在这里活下去，不让敌人找着，永远保存这一支基因库就好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同时看到两万张和我一样痛苦的脸。”卓自遥冷笑。
玻璃杯中的水轻轻振荡，“这是在地球时储存的水，喝一杯就少一杯了。”顾晗把杯递给卓自遥。
“我们的食物和水够使用多久？”
“亚洲第六区……苏醒程序开始……全过程需要六千零五百秒，倒数开始……”电脑的声音冷漠的读着。
“因为你看着这颗星球的时候，眼睛中的光并不是绝望。”
“是的，天堂地狱，只在你一念之间。”
“三年？那启封所有的人需要多久？”
“我不认为这是真话。”
“地球呢？你们在地球上生存了几千万年，不也一直与世隔绝。你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一样过得很好很有热情。”
“不，这不是陆将军对我说的原话……他亲口对我说……”
巨大的基因冰库开始启动。舱门开始出，露出的是十六根巨型的“试管”，被浸在极寒的气体中。
“现在，你想把真相告诉我，好让我也心冷，然后在这个流放地娶妻生子，让我的子子孙孙在这过一辈子？”
“其实每一个人，都不过是这大势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棋子是随时可以为大局而放弃的，但一枚棋子也会改变整个棋局！”卓自遥喃喃背诵着，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晰，“……被弃的无数棋子和改变战局的那一枚棋子，本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但现在你很幸运，我们都将被舍弃，但你却可能是破局的那一枚！”
“为什么没有一位有经验的军官被要求留在战舰上？假如这战舰这么重要，是未来的希望……”
“那不过是为了让你看到希望而欺骗你的。事实上，我们再发展一百年，也不可能拥有一支足够改变战局的舰队，而且这期间，敌人在用着我们数百万倍的资源，以我们的千百倍速度发展，而我们没有科研人员，科技还是停滞的，所以重返战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一批是一个区一千二百五十人，如果你拒绝使用记忆移植。那么只有通过传统的文字音像教育。至少需要三年才能有第一批可靠稳定的成员出现，预计会是全部受教育人员的百分之十五……”
“是的，我很冷静，也很认真。”
卓自遥再次沉默了。
顾晗轻轻问：“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卓自遥呆立着，这话白霜也对他说过，但他不想相信。他只回想着陆伯言命令他立正在棋盘前，对他说得那番话，他的眼神中的期望，那不可能是欺骗！
“是的，我相信他是这么说的。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假如这艘战舰真是帝国最后的希望，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是你？一个刚受过几天军事训练的高中生？为什么是我？从来没有在母舰上服役过。为什么是这些人——对宇宙的真相一无所知的基因采集对象？”
“两万人全部苏醒的话，存量只够全部人使用十五天。母舰中有食物合成厂，前提是我们在十五天内找到并开采出所需要的矿物资源。”
“从我看到这个星球时的那一刻……从你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要去哪的那一刻……”顾晗看向屏窗外的巨大白色星球，“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切，心也就冷了……”
“不……”卓自遥慢慢低下头去，像是被巨石压弯了，“如果真是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卓自遥慢慢的，一点点喝尽了杯中的水，一滴也没有剩。
卓自遥抬起头，望着那正在移来的银色星球。
“那就不是天国，而是地狱了。”
卓自遥冷笑：“回不去了。被别人欺骗过，还要被自己欺骗吗。”
一根“试管”被抽了出来，那上面是密集整齐的巢格，每个长方形舱内都固定着一具躯体。每根“试管”上有1250个生命。
“如果找不到呢？”
“没有错。其实，我就是要证明你是错的。我们不是弃子，我们会重返故乡。”
顾晗平静地看着他：“你年轻冲动，根本不是战舰指挥官的合适人选，更不用说如何管理一个社会。而我——不过是陆将军让你临时带上的一个助手，其实有一千万人比我更有能力，但为什么是我？只不过是因为那时我刚好在申请登舰，于是陆将军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远离战争。其实……我们就是弃子。早已被排除出了棋盘之外，而且永远也不可能被放回去。”
“十年？天哪，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需要飞行员，需要战舰制造者，我们要带着新舰队回去拯救战局，这是我们的任务。”
“那是因为不知道真相，不知道其实辛苦发展了数千年，其实不过是动物园里的史前动物。”
“现在开始，同时解封所有基因区，我要两万人同时苏醒。”
很久，他才说：“我还是这战舰的舰长对不对？”
“你还有两万人要管理。你要建立你的第一座城市。这两万人会繁衍生息，在未来，你垂死的时候，也许你能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怎么会没有意义？”
顾晗静静看着他：“你认真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