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来临

    “你来干什么？”卓自遥倒在路边长椅上，吐出一口烟。

    “你等着，我打的去找你。”

    “那时候我要是还和女生一起去上学，会被同学笑话的。”

    “你为什么又抽烟了？还逃课？”

    “你要去哪啊？”

    他在自动售卖机投进硬币，一听可乐掉了出来。他拿起可乐罐，却发现手在不停地抖，肌肉一点力也用不上，不论如何也无法扯开拉环。

    “周意舒，如果我不能上学了，请帮我请假。”

    他突然想到，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走吧，我们上学去。记得吗？你以前总是会来到我家楼下，叫我一起去上学的。上高中那一天，我还是准备好书包等你来叫我去上学，但你却再也没有来过。”

    十分钟后，周意舒站到了卓自遥面前，风变大了，她怕冷似的揪着衣领。

    她低下头，“其实那天……当我知道你为了找我而不顾危险跑去坠落点，我就一直在哭，我想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后悔得要命。后来你回来了，我觉得我好像也活过来了……可你却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周意舒眼睛望着车流，“你知道吗，我想，上了大学就会好的吧。那时候，男生和女生在一起说话就不会被人笑话了。”

    周意舒在他身边慢慢坐下来。

    高强度的疯狂训练太折磨人，在十来个小时的战斗时间里，你必须保持绝对的精神高度集中，每一秒内敌情都会变换十数次，你必须随时做出判断。在前期会十分痛苦，但到了后来，你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做出任何思考，完全是凭大脑和身体的条件反射来求得生存与胜利。每次下了训练机他都会觉得自己要死掉了，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所有的神经都像被拷打过一样，肌肉不停地抽搐，眼中不断出现幻觉。直到现在，他还能看见那些敌机在视网膜上飞舞，连看到大厦墙上的巨幅电视屏的光线晃动也会吐出来。

    “你少管我。”

    “今天下午是第一次模拟考试，你在哪儿？”是周意舒的声音。

    离高考还有17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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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你？你不也是经常明明看见我都不打招呼吗？”

    “我在……国贸下的公车站这儿。但我今天不想去了。”

    “你就是因为怕笑话，才越来越不爱理我的吗？”

    离到学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卓自遥忽然不想去上学了，他只想找个地方，随便哪里，倒下来好好地睡一觉。

    “我要走了。”卓自遥起身就走。

    “那是因为……有同学在旁边啊。不知为什么，你越不和我说话，我也就越是不敢和你说话，有时看你一眼都会脸红，有时害怕和你的目光对视，反而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原来人长大了，心思也会变……”

    就算不被淘汰，送上战场，也很可能在还没有见到敌人的影子前就被杀死了。或者现在放弃是更明智的，狄云也不是一直在喊“死撑不是勇敢，肯承认自己是废物也是一种勇敢”么。

    卓自遥回过头，看见周意舒惊乱的眼光，发丝搭在她的脸上，她像只茫然的小鹿，完全不知道什么正在来临。

    “你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

    只要启动通讯器，告诉他们：“我放弃了。”就一切解脱了。

    这都市最后的霞光更加诡异了，好像天际被剑划过，血正慢慢地流淌出来。

    他僵在了那里。

    十二月十日十时三十三分。

    天黄蒙蒙的，好像太阳在天幕上撞碎了，涂了满穹的蛋黄。城市浸在尘暴诡异的光中。卓自遥呆呆地走在街头，心神恍惚。他变得越来越消瘦，甚至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手机响了起来。

    “我想……”周意舒欲言又止。

    从今天零时开始的训练中，他被杀死了三百五十一次，只击落了三十一架敌机；在对抗训练中，他也只是第七名。他已经到达了极限，不可能再有奇迹发生。他认为狄云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世界上是没有奇迹的。”自己注定要被淘汰，被清去记忆，忘记所有一切，忘记有一场战争正在进行，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周意舒还在担心他迟到，而他正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到学校。

    咣的一声，可乐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去。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它滚到马路边上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这时，卓自遥的眼前跳出了一行字：“紧急集合：它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