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意乱
方荣只得瞧了她倩影离去。一心只望午时快些到来。方荣想想今日的奇遇，好像还是在梦中一般，想想若能跟她在一起，一生在此又如何呢？胡思乱想一阵，时间便过得快了，到得午时左右，果见东方妍雪那身雪白的身影提着篮子而来。方荣大喜，却不敢表露出来。
东方妍雪笑道：“跟方哥哥在一起真开心，我娘亲只说我的心最坏，总不听她话，其实我哪里不听了，不过只是练武这事不听她话罢了，娘亲便以为我坏了。”
方荣一见她在面前笑，一下看得呆了。那女子也不知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道：“喂，怎么又不说话了，我的脸有什么不对么？”
方荣大喜，道：“嗯。只是不知可不可以。”
方荣想不到世上有这么善良的人，对她是越来越喜欢，道：“雪儿的心真好。”
东方妍雪又道：“其实这些蘑菇青菜又何尝没生命，如果我们一生只喝水才好呢。”
方荣心中大喜，道：“我天天陪雪儿玩。”
这日方荣正睡得香，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仙女唱歌的声音，此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闻。方荣听得入了迷，竟忘了去瞧是谁在唱这美妙的歌，如若进了极乐天堂一般。
方荣又是一呆，道：“雪儿，你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么？不会就叫雪儿吧？”
东方妍雪气道：“你杀了我的蛇儿，我要为它报仇。”说完抽出剑便往方荣刺来，方荣忙闪开，东方妍雪又刺，方荣又避开，直刺了几下也没刺中。方荣突寻思：“她要杀我，我为什么要躲开？她不理我了，我活着干什么？”于是闭上眼睛不再躲避，果然忽觉胸上一阵剧痛，知那宝剑已刺入胸中，睁开眼来，正见东方妍雪现出惊恐的神情，见了他望着自己，心下一慌，抽出了刺入方荣寸许的剑，鲜血便如注喷出。
方荣最喜欢她笑的样子，食量大增，一下便将饭菜吃光了。直道“好吃”。
东方妍雪骄傲道：“是呀，连爹娘都羡慕我呢。开始他们还以为我疯疯颠颠的，后来才知我是在跟我的朋友说话，再后来他们才知道我听得懂它们说话。他们羡慕死我了。”
方荣跟在后面不敢言语，东方妍雪道：“方哥哥，你要为蛇儿守陵三日。”方荣哪里敢违，她的话便是圣旨，比圣旨更重要，别说三日，她要是说了三年，三年也是要守下去的。于是回到那埋蛇之处跪下了。
方荣道：“雪儿，刚才你跳舞之时，轻功真好，那是什么武功啊？”
东方妍雪道：“好呀，这样我也不会觉得无聊了。呀，时候不早了，方哥哥，我又要走了。明天再送饭给你吧。”
东方妍雪道：“真的好吃么？唉，爹娘总说不好吃。然后他们趁我不在时自己又做饭吃。”
方荣正看得入神，忽地那仙女停下定定瞧着方荣。方荣大惊，一转身坐在树后。心大跳不止。
方荣不敢再提这事，忙道：“雪儿，这几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啊？”
方荣暗道：“天下还有这种奇女子，她一定是被贬下凡间的天仙无疑了。”道：“它们都说些什么？”
方荣果料全是素菜，想来一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怎么会杀生还吃它们肉呢？更何况那些还是她好朋友。方荣忙道：“男子汉三日不吃饭也能顶住，何况才一顿未吃，更何况方哥哥乃练武之人，十天八天未进食也不成问题。”
东方妍雪道：“其实练武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轻功外，其它一点用也没有，我从来也没用过。小时候爹爹娘亲都说要教我功夫，其实我是很听他们话的，不过这次我说什么也不听他们话，怎么也不学，爹爹最疼我，见我不学，也由着我不管我了，娘亲可不答应，非要我学，说什么怕我被别人欺负，我说好吧，我说我要学能像鱼儿一般在水中游的，能像鸟儿一般在天上飞的。于是我便学会了闭功与轻功。后来娘亲又骗我，让我糊里糊涂学了一套剑法。瞧，那便是我带来的剑了，娘亲说人不离剑，要我出外非要带上不可。我可不管，只好把它放在一边了。”
东方妍雪道：“我爹娘都是大大的好人，他们见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走吧。”
东方妍雪道：“你呀。”
才坐下，眼前一亮，那仙女如魅般已在方荣面前询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方荣哪里敢开口，其实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方荣望去，见远处树枝上果然挂着一柄长剑，剑鞘甚是美观，都说宝剑配英雄，宝剑更应配美女了，那一定是宝剑了，道：“我也刚学会一些剑法，不过肯定不及雪儿的。”
那女子惑道：“怎么了，你比我大，我自然要叫哥哥的。”
东方妍雪心下黯然，道：“听娘说我两岁时爹爹便如此了，只因爹爹练功紧要之时走了神，怎么治也是不好。只是有时正常，有时又不正常。”
方荣奇道：“怪不得它们不怕你，还跟你一起玩，若是我，它们早吓得跑了，也怪不得开始我把你当仙女姐姐了。”
那女子道：“山的外面，我还从没去过呢，外面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么？”
东方妍雪便去取剑，方荣随在她后面。才到树下，忽见从树上落下一巨物，方荣仔细一瞧，却原来是一条碗口大的巨蛇，马上便要落在东方妍雪头上，说时迟那时快，方荣一跃上前，握住了那大蛇，那蛇见状，翻头便往方荣咬来，方荣一手握住那蛇颈口，力气到处，那蛇吐出几口鲜血不再动弹。
方荣喜道：“你果然是东方前辈的女儿。东方前辈教过我很多东西。”
方荣听了这句脑中一空，差点晕死过去，道：“你叫我方哥哥？”
方荣忙问道：“为什么？”
方荣哪里敢让她伤心，只暗骂自己乱说话，道：“哪里会有事，现在全好了，雪儿心好，只刺入一点点，伤了一点皮罢了，一点也不碍事。”
方荣奇道：“你们互相听得懂说话？”
方荣道：“是啊，跟它们说话，它们又听不懂，跟方哥哥说话才解闷呢。”
东方妍雪道：“方哥哥对雪儿最好。方哥哥，你可以答应我以后不再杀生么？”
那女子道：“这里离我家可远着呢，不过这也算是我家吧。那你呢？从什么地方来的。”
东方妍雪道：“因为早上我要照顾爹爹娘亲，还有我的好朋友们，晚上我是不能出来的，不然娘亲又要骂我了，所以只有中午能来。”
方荣暗道：“不过三日而已。”道：“真是辛苦雪儿了。”
方荣一抓她手，道：“方哥哥没事，你把衣服扯烂了可不好看，我这有包扎伤口的绑带。”说完从行李中拿出。
方荣道：“仙女姐姐长得好看，我便喜欢看，喜欢跟仙女姐姐在一起。”
方荣忙道：“这山的外面。”
方荣忙道：“是，雪儿！”
东方妍雪转悲为喜，道：“嗯，昨晚刚到家，而且还好好的回来了，所以今天来告诉我的好朋友。”
方荣忙道：“以后方哥哥只吃雪儿做的饭菜。”
方荣想不到她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心又活了过来，喜道：“雪儿，你原谅方哥哥了么？我没事，我没事。你瞧，我好好的呢。”说完一跃而起，又跳又叫的。
东方妍雪道：“它们也几乎什么都说，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听我说话，也只有在有危险或开心之时它们才告诉我，也就是跟我说话。”
那仙女又道：“好久没来瞧你们了，你们想雪儿了么？”
方荣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是心已死，伤好像也便重了，道：“雪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杀便杀吧，只希望你以后能像对待蛇儿一般对待我。”
东方妍雪道：“方哥哥，你原谅雪儿吧，我不是故意要刺伤你的，刚才一时气急，想不到便刺伤了你，你原谅雪儿好不好。”
那女子道：“胡说八道，谁说我没见过的，我爹爹娘亲不是人么？我跟爹娘住在一起，不过从没见过其他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人。我心里很开心。”
东方妍雪见了，道：“这么说方哥哥原谅雪儿了。那雪儿也原谅方哥哥，其实雪儿也知道刚才方哥哥是为了雪儿好才不小心杀了蛇儿的，但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所以就……蛇死不能复生，也只好这样了。方哥哥，雪儿帮你包扎伤心吧。”说完便要扯自己衣衫。
方荣奇道：“它们便是你的好朋友么？”
方荣听了此言，脑中一空，天旋地转，只想死的是自己而不是蛇，若是自己死了，说不定东方妍雪也会为自己伤心欲绝，本来自己是她的方哥哥，每天可以陪她玩的好朋友，现在却突然什么也不是了，直比死了还难受。一下瘫倒在地。过了许久，才恳求道：“雪儿，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不理我，你只要肯理我，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方荣回过神来，不敢逼视，站起低头道：“你不是仙女，你是住在这里的么？”
方荣道：“那我以后一定跟你在一起，这样便没危险了。”
方荣一惊，道：“东方齐天前辈是你什么人？”
方荣忙道：“因为仙女姐姐人长得好看，舞跳得好看，歌唱得好听，在世间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这么好看的舞，更没见过这般美的仙女姐姐。”
等包扎好了，见她脸上伤心至极，方荣一见她伤心，心便万分难受，道：“方哥哥没事……我们还是把蛇儿后葬了吧。”
东方妍雪道：“你怎么认识我爹爹的呢？他可从来没出去过这里。”
过了许久方荣只觉喘不过气来，只得轻轻呼吸，只怕惊了眼前这仙女姐姐。
方荣想想自己不就是要找东方齐天么？也便不想那么多了。
方荣这才见她身旁的珍禽异兽又叫又跳，刚才除了仙女，眼里哪还容得下其它东西。
方荣忙用手捂住伤口，道：“雪儿，你杀了我吧。但是你不要不理我。”却见东方妍雪丢了剑，掩了面哭起来，道：“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杀了蛇儿的，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东方妍雪道：“咦，你认识我爹爹？”
却听东方妍雪道：“你为什么要害死它，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好朋友？”
东方妍雪点点头，方荣便挖了个小坑，将蛇埋了起来。东方妍雪又是一阵伤心，道：“都怪雪儿不好，没有保护好蛇儿，你快快去找一户好人家投胎吧，说不定我们又是好朋友。雪儿走了，以后会来看你的。”缓缓起身行去。
只见那仙女轻轻笑道：“雪儿更想你们呢。我们一起唱歌跳舞吧。”挥袖一转，轻唇一开，又轻歌曼舞起来。这时方荣真正相信她是仙女了，你看她转着舞步，也不见脚上用力，便上了两人高的树枝，又从这棵树飞过两丈外的那棵树，地上、树上全无障碍。而又是那么动听那么优美，那些珍禽异兽也围着她转，此时轻雾未散去，如幻如梦、如诗如画。这不是天仙是什么？
东方妍雪道：“都怪我不好，原来我果真是这么坏的人。”
那仙女掩面笑道：“什么仙女姐姐，我可不是仙女，我是仙女便好了，也不是姐姐，我可一点也不比你大呢。”
东方妍雪笑道：“我娘亲说，这只有女子才能学，男子可不能学。你不是很厉害了么？跟我爹爹一般的武功了，还要跟我学，不是越学越退后么。”
东方妍雪忽道：“吃饭之时不准说话，快吃！”说完掩面笑起来。
东方妍雪道：“谁说我一个人过的呀，有爹爹，有娘亲，还有这么多好朋友。”
方荣暗自伤心，却道：“路上小心一些。”东方妍雪嗯一声离去。
东方妍雪笑道：“原来这样，当时我真应该骗你的，那样我便有个弟弟了，我真想有个弟弟呢。”
不知过了多久，那歌声停了下来，只见一声音道：“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么？因为爹爹回来了，我把好消息告诉你们了。”音与歌一般好听。
方荣忙道：“便是前几日碰上的。”
东方妍雪道：“你不是我的方哥哥了，你也不是我的好朋友了，你是坏人。”
方荣回过头来，刚想开口说没事了，不想见到的是东方妍雪一脸惊讶、伤心欲绝的神情，不久泪便落了下来，方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只吞吞吐吐道：“没……没事了。不要……害怕。”
东方妍雪接过，便帮方荣包扎。方荣伤口在胸口，东方妍雪要帮他围胸，于是差点便要抱住方荣了，方荣脸与她脸贴得很近，只觉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再也不敢看，忙闭上了眼睛，脸上却羞得通红。东方妍雪见了，问道：“方哥哥，很痛么，都怪我不好，你忍着点，一会便好了。”
东方妍雪道：“这个呀，是娘亲教我的淑女舞步。”
那女子笑道：“你也不怕羞，我都说我不是仙女，更不是姐姐了，你还要叫。你为什么叫我仙女姐姐呀？”
方荣羡慕道：“我也会便好了。”
方荣见她说话又好听又温柔，想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忙跪下拜道：“小人方荣拜见仙女姐姐。”
方荣奇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妍雪叹道：“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们不可一日无肉，可是……”
东方妍雪道：“方哥哥，中午我会送饭给你的。我走了，本来我也是不愿走的。”
方荣奇道：“雪儿做的这么好吃的菜他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东方妍雪忙道：“方哥哥，还疼么？”
东方妍雪道：“这我便放心了，以后我也只能一天来一次。”
东方妍雪喜道：“方哥哥真好。”
方荣暗道：“世人见了你一定与我一般崇拜你，谁人还去伤害你呢。以后谁人敢欺负你，我一定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你不受一点伤害的。”道：“是啊，那几日，东方前辈刚刚教会我一些武功。他说这些都是他最好的武功。现在听你说来确实如此了。”
方荣忙道：“听你说他回家了。”
方荣奇道：“你从没见过人么？”
方荣忙道：“现在可不成了，现在我是你方哥哥了。”东方妍雪道：“有个哥哥也不错的啊。以前我无聊的时候便跟它们说话，现在跟方哥哥说话。”
方荣不敢答，道：“他那样很久了么？”
那女子道：“嗯。方哥哥！”叫完又掩面一笑。
那仙女见方荣不说话，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以前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呢？”
东方妍雪抱起一只雪兔，道：“是呀，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以后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方荣道：“我哪里是你对手，不然岂会被你刺到。”
方荣道：“雪儿现在已是这么厉害了，又有谁会是雪儿对手呢。”
方荣暗道：“她可真是天真烂漫。”道：“我见了仙女姐姐更加开心。”
方荣甜到骨里去，道：“方哥哥只听雪儿的话。”
那女子道：“我生来便这样了，长得好看有什么好么？我只知我歌好听它们喜欢听，我舞跳得好它们喜欢看。”
方荣大奇，不知她与谁说话，于是往那声音之处瞧去，这一瞧不要紧，这一瞧瞧得呆了。方荣只以为见了仙女，凡间哪有这么美的人，真正是那“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春葱玉指如兰花，三寸金莲似元宝。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世间言语不足以形容她，花不足以形其貌，莺不足以夺其声，月不足以传其神，玉不足以得其骨，冰雪为肤，秋水为姿。
东方妍雪道：“它们也听得懂的呀，我也听得懂它们说什么，只是它们没你说得让我开心。”
那女子道：“我爹娘都叫我雪儿，其实我复姓东方，双名妍雪。东方妍雪便是雪儿了。”
方荣忙道：“我以为……我以为它……它要下来咬你。”
那女子道：“真的么？原来长得好看有这等好处。你不要叫我仙女姐姐了，你便叫我雪儿吧，我便叫你方哥哥。”
东方妍雪道：“其实我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见了便害怕。所以我才不喜欢习武的。啊，遭了，方哥哥，我要回去了，不然娘亲要生气打雪儿屁股。方哥哥，你一定没住的地方，你到我家去吧。”
东方妍雪道：“原来如此，那他是不是……疯疯颠颠的？”
东方妍雪道：“我爹爹教我的呀，他说我学会这后，看见比我厉害的便跑得远远的，那比我厉害的便伤害不了我，我当时便偷偷笑爹爹，谁要伤害我呀？我又听话又不做坏事。我一看便知你比我厉害，我也没跑，方哥哥也没伤害雪儿。”
东方妍雪到得近前，道：“方哥哥，我知你早饭也未吃，一定饿坏了吧。”说着帮方荣摆好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