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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良娣娘娘看似不胜酒力,实则是中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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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隆二十四年,春獀。

    京城西郊荆山,皇家猎场。

    女眷营帐内,一容貌娇美的女子躺在榻上,杏眼紧阖,黛眉微蹙,嘴里喃喃说着听不清的话。

    床侧太医谨慎把脉后,又小心翼翼退至山水屏风之外。

    外侧,太子容琅正坐在榻上,神色冷凝。

    帐内宫人皆被他低沉的威势震慑,垂首静立着,战战兢兢。

    太医绕出来后,几步上前,拱手行礼道:“殿下,良娣娘娘此前误饮药物以致昏迷,待服过安神汤后便无大碍。只是……”

    意识到自己似乎牵扯进了不得了的事端,太医话音带着犹豫,心底有些发沉。

    他欲独善其身,可如今能保住他命的,绝不是那幕后之人。

    他能投靠的只有眼前这位当今太子。

    容琅眼一瞥,就看出这老太医还有事,淡声道:“尔可还有话说?”

    太医定定心神,低声如实道:“依臣浅见,良娣娘娘看似不胜酒力,实则是中了药……”

    容琅闻言皱眉。

    察觉上方低沉心绪,太医的腰弯得愈发低:“臣有幸在一医书中得见此药,药名为安灵散。”

    “安灵散?”

    “是。用过此药之人,会昏昏沉沉,仿若酒醉,与人毫无防备。待次日药劲退散,一切如常,届时即便有良医把脉,也查不出丝毫药物痕迹,可这药后劲极大,极易损耗人精神,还可致人孕育困难……也是娘娘体质特殊,对此药反应过度,臣才得以明了因由。”

    话落,太医悄悄抬眼看向上首太子。

    容琅闻言面色更冷,他沉默半晌,直到太医等得心中发慌,才道:“孤知晓了。”

    “殿下……”

    太医还欲说些什么,就听太子又道:“尔之忠心,孤心中有数。父皇行猎期间,便在孤处伺候,专心为良娣调理身子。”

    “谢殿下。”能得东宫庇佑保住性命,太医这次真正松了口气,拱手退下。

    之后,容琅起身背手,沉吟片刻,唤人:“李都。”

    候在帐外的太监闻言进来:“殿下。”

    容琅:“去盯着贤妃与齐王处,若有异动立时来报。”

    李都躬身道:“是。”

    容琅又想起什么:“今夜孤睡在此处,你让人盯着孤之营帐,若有无故擅闯者一律拿下。”

    他不相信老四那边没有后招。

    “是。”

    待李都去后,容琅迈步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内里侍奉的宫人见他,起身行礼。

    容琅挥手让人皆退下,自己坐在了床边,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奚良娣,眸色深邃。

    床上女子面色发白,额间沁出冷汗,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容琅抬袖轻轻替她拭了汗。

    此时奚令仪只觉头脑晕眩,周身宛如陷入泥沼。

    她眼前有无数碎片,场景一一闪现,其中皆是她。

    被针对、被陷害、被下药、被赐死……种种画面,骇心动目。

    可当她欲深入去看得分明时,碎片已如流光般四散消失。

    头晕目眩过后,奚令仪睫毛轻轻颤了颤。

    又挣扎片刻,她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睛。

    她一眼就看见了床侧的太子。

    男人一身杏黄,玉冠温润,脸庞俊朗,正侧脸看她。

    “……殿下。”女声沙哑,带着退之不去的迷茫与惊慌。

    太子见她醒来,抬手制止她起身动作。

    他将她鬓间碎发理至耳后,又轻抚她眼角,温声安抚:“孤在,娇娇感觉可好?”

    奚令仪尚不知此前发生何事。

    她只记得今日夜里,陛下行猎后宴饮,太子妃留京,她便陪伴在侧。

    随太子小饮几杯后,她似是不胜酒力有醉,继而便人事不省。

    随后就是如影随形的噩梦。

    她几番挣扎后再醒来,便已身处自己营帐内。

    奚令仪此时受梦境影响,心绪复杂,下意识与太子拉开距离,躲开了太子伸来的手。

    太子动作一顿。

    奚令仪见状,半坐起身,对太子歉声道:“殿下,妾身有醉失礼,万望殿下莫要怪罪。”

    往日一向随心的奚良娣突然如此拘谨知礼,仿佛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太子心中起了淡淡疑惑,却不欲深究。

    无论如何,奚良娣今夜中药,是受他牵连。

    太子不多说其他,只柔声道:“娇娇今夜代孤受罪了,好生歇着,孤在此陪你。”

    话中有话,奚令仪听得神色微动,嘴上笑着应道:“好。”

    话罢,她重新闭上眼,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容琅在侧相陪,眼睛凝视着奚令仪,直至她呼吸渐渐沉缓。旁侧烛光映照在他脸上,偶尔发出轻微滋啦声,明灭清摇间,衬得男人眉眼愈发俊朗。

    帐内一时静谧。

    未几,屏风外侧有人影显现。

    “殿下。”

    太监李都的声音响起,在这安谧的帐内格外响亮。

    惊散了容琅心中平白而起的缱绻。

    他回过神来,蓦地起身,来到屏风外。

    在他身后,侧身而躺的奚令仪缓缓睁开眼。

    她目光看着背身而去的男人,神色复杂。

    方才梦中所见,她已然忘记大半,依稀残存的是自己被东宫妃妾针对陷害之场景,以及她对太子诉说委屈时他冷漠以对的脸。

    那噩梦真切得令人心寒,仿佛是她亲身经历般。真切到直到她醒来,梦里的激烈情绪依然残存。

    令她冷静下来,令她下意识掩藏自己。

    令她不自觉她抛却心中仅剩的那些闺中少女时的天真自得,忽然明白了那日娘亲的容切嘱咐。

    “深宫之中,风霜刀剑皆在暗处,吾女当保重自身,切不可飞蛾扑火。”

    即便容琅是自己幼时旧友,即便她进东宫月余他处处偏宠,也不可为之沉沦。

    否则就是梦中那般万劫不复。

    就如今夜,奚令仪隐约猜到,她似乎是为太子挡了灾。

    若是从前,奚令仪或许会因自己为良人避过一劫而心生得意。

    一场噩梦,冲散了她心中的丝缕情爱缱绻。

    如今的她眼目清明,往后虚与委蛇,争斗算计,鹿死谁手……

    犹未可知。

    外侧,李都拱手行礼:“殿下。”

    容琅坐在椅子上,声音低沉:“查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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