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初雪【二更】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 萧扶玉也从玄华宫的寝殿搬到西面的梅居住,居中可烧炕,地板踩上去都是暖的。
外头庭院立着一株梅花树, 紧接水潭,清净雅致,房屋内暖气堂堂, 哪怕穿一袭单衣亦不会感到寒凉。
往年萧扶玉便是在这里渡寒的,如今也正好在这里养身子。
听闻皇帝陛下病着后, 后宫的那两位妃嫔时常来陪伴萧扶玉, 皇后来得多了,也便知道陛下怀有皇嗣了。
虽说陛下和卫丞相的关系, 二人亦不敢非议,但也接受得坦然, 再说怀孕是好事。
后宫冷清惯了, 往后皇子出生, 多的是人疼他,不知要添多少热闹呢。
唐柒柒喜好小孩,手上的女红又做得好,便有模有样地开始绣起小衣裳。
萧扶玉没学过这些, 便围在她身旁瞧着那一针一线的穿引, 她还真是娶了两个才女, 一个武艺超群,一个精通琴棋,关系还如此要好。
有了皇后和杨昭仪陪着, 萧扶玉痛苦不堪的孕期也好过许多,不过二女也说露了嘴。
朝内外关于断袖的说法叫萧扶玉听了去,这才晓得近来她养身子, 和卫相成了龙阳之好。
卫玠也背了幸臣的骂名,明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萧扶玉却有点想笑,说他是幸臣也没错。
这人言可畏,背后没人造谣是不可能的,少不了摄政王那老东西的鼓弄。
萧扶玉静养已有一个月,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自也想露面出朝,走一趟宣政殿。
于是便让宫女寻来狐裘大氅,苏长瑞见着紧张的不行,说是外头风大,刘太医交代过陛下受不得寒。
萧扶玉系着狐裘,回道:“朕还没般娇弱,朕要再这梅阁待下去,这朝里朝外不知还会出什么话来呢。”
苏长瑞犟不过萧扶玉的执拗,见她将衣裳捂得严实,便出了梅居,他忙跟上去。
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严寒之后,偌大的皇城显得有些冷清。
萧扶玉乘着龙辇,大氅之下的手捧汤婆子,的确是感到寒凉不已,区区两个月便是深冬。
龙辇还未抬到宣政殿,空中忽然飘起白雪,洋洋洒洒,在这红墙的宫中别有一番美意。
听见声,萧扶玉轻掀龙辇帐帘,入眼的便是鹅毛般的雪花,今年的初雪已至。
龙辇在幽长的宫廊中停了下来,萧扶玉走出辇,望着漫天飞雪,心间微喜。
纤白的小手从衣氅中伸出来,鹅雪落在手心微凉,这般大的雪,恐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天地间便是一片白色了。
苏长瑞紧张她,候在一旁道:“陛下”
萧扶玉捧着汤婆子欲言又止,最终提步走道:“如此雪景不赏便可惜,走着去宣政殿。”
她本想命苏长瑞把卫玠喊来宣政殿,一同赏雪,想想二人近来的传言,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苏长瑞跟随在身后,忙道:“陛下龙体要紧,还是回辇上去吧。”
萧扶玉则摆了摆手,执意要步行。
怎知她还未能走出幽长的宫廊,只见落雪之间,身着官服的青年赫然出现,他身形修长挺拔,气宇清贵,头戴官帽。
来者正是丞相大人,正铁青着面容,朝她走来。
萧扶玉当即停顿步伐,瞧着走来的男人,是谁同卫玠告密她出梅居的
鹅雪纷飞,落在两人之间。
男人的步伐很快,转眼便到了身前,她小退一步,轻道:“我我”
卫玠眸色微沉,瞧着萧扶玉满发白雪,鼻尖也冻得红红的,他低问道:“落雪寒凉,陛下出来做甚?”
她正是害喜得厉害的时候,加上体虚,一整天下来没有几时是清醒的,他本是在政事堂内务公,未有留心,她便不老实了。
候在一旁的太监们皆低着头首,不敢抬手,任雪打湿衣物。
雪白的狐裘将萧扶玉的脸衬得粉嫩,活像个俊美的少年,她有些心虚,支吾道:“国不能一日无君”
卫玠抬手将她的狐裘拢实,放柔声线道,“身子要紧,雪儿听话。”
萧扶玉轻轻抿唇,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带着不容她反驳的气息,拉着她衣氅下的手,朝远处的龙辇走去。
萧扶玉试图抽回手,卫玠却将她紧紧牵住,她只好道:“若让人看见,朝上又要有新的话说了,断袖之好,你不怕吗。”
卫玠略有沉默,平和回道:“那便让他们说去,如是同陛下断袖,有何不可,臣不在意。”
萧扶玉愣了愣,瞧着他的侧脸,“不在意说你是幸臣?”
卫玠道:“与臣无关,臣牵的是雪儿。”
萧扶玉心间一暖,抿着唇浅笑,轻声道:“其实也不是很冷啊。”
卫玠回眸看她一眼,雪落至二人肩头,雪声沙沙,使人心境平静。
萧扶玉视线落在他官帽上的落雪,忽低语道:“卫玠玠,我们这算不算携手白头?”
历经两世,他们从未有过白头偕老,明明彼此需要。
在龙辇前,卫玠缓缓停下步伐,揽着萧扶玉上前,二人目光相视,情深意切。
她睫毛上盈着细雪,他用指尖抚去,回道:“不算,要共度余生,白首偕老,少一年,少一天都不算。”
话语间,有些许白气,卫玠掸去她发上白雪,将人托上龙辇。
萧扶玉刚坐稳身子,便见卫玠按着辇上的帏帘,将口吻放得严厉了些,“你给我乖一点,若是着了寒,如何赔我。”
萧扶玉缩了缩脖子,捧着汤婆子没说话,本就不太占理,也不好反驳他。
卫玠则放下帏帘,随之便是太监起辇,他行在龙辇左侧,雪下得突然,谁也没带纸伞。
回到梅居时,屋檐上已积了薄雪,大雪未停。
萧扶玉身披着大氅,不易被雪打湿,倒是卫玠的一身官服被打湿了。
雅间内暖堂堂的,檀木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枣汤,外面是沙沙的落雪声。
萧扶玉席地而坐,手里捧着枣汤喝,地板的锦垫都蒸得暖暖的,旁边是炭火。
精致的推门半敞,正好赏庭中雪景,梅树立于寒雪中,分外孤傲。
但萧扶玉的视线不在庭院中,而是侧向一旁的屏风处,瞧着那男人把潮湿的官服脱下,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
卫玠将干净的华袍拢上,因他常在此伴她,现在梅居里留得有他换洗的衣裳。
卫玠系着矜带回过身来,目光正巧与萧扶玉对上,她有种被抓包偷看的感觉,忙撇开目光,捧着枣汤喝一口。
但萧扶玉又蹙了蹙眉,这是她男人,看几眼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心虚
正想着,卫玠便来到身旁坐下,炭火燃得正旺,他发丝微潮,指尖掠过耳畔,揉了揉她的耳垂。
“断袖的事,谁与你说的。”
萧扶玉的耳垂本就容易敏感,那指尖温热,随之耳朵就烫起来,老实道:“昨日皇后与朕闲谈时提起。”
卫玠眸色略凝,萧扶玉忙又道:“你可莫追究她,是你非要瞒着我。”
“不追究。”卫玠放下手,将她喝了一大半的枣汤拿放到桌上。“臣仅是问问。”
萧扶玉抬手轻抚发烫的耳朵,“要不近来你莫再来梅居了。”
也算避避嫌,虽然她比较喜欢粘着他,但有了身孕,还是可以克制不去特别想他的。
卫玠道:“方才不是说了吗,任他们去说,臣不在意。”
萧扶玉望着他墨玉般的眼眸,总觉得太亏待他,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再要不你把雪儿娶了吧,咱们拜堂成亲,也算是有了夫妻名分,你喊我一声夫人,我叫你一声夫君。”
卫玠没有立马回应,停顿下来,她眼睛里亮晶晶的,使他微微失神。
门外大雪纷飞,将地面都铺上白色,耳边伴着沙沙落水声,京都的第一场雪美得不像话。
卫玠轻微探身,吻住她的绛唇,牙关轻启,尝着里头的温软柔润。萧扶玉攥上卫玠的衣襟,口中被他缠得厉害,都不知如何换气了。
待松开,她呼吸微促,红唇娇艳欲滴,卫玠便又用牙尖咬了咬她的唇,不是很疼。
他总是喜欢咬人,没少给她留牙印,萧扶玉想或许他是又爱又恨,总想将她咬死,但又舍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