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如与我
薛缙咳起来,楚昭昭亲眼瞧见他咳出血来,浑不在意拿帕子擦去。
他这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就和晏乌说的得风寒咳血的人一模一样。楚昭昭被这动作吓得不轻:“你都这样,一副快死的样子了,你还问我嫁得开不开心?”
她不解薛缙的坚持:“你都这样了还看我笑话?”
薛缙的唇被血色沾染,病艳至极。他知道楚昭昭是最娇贵,最最喜新厌旧的人。她什么都要最好的,喜欢人要最好看的夫君也要家世最好的人。
这样的人却能在桌前说出“他很迷恋我”,听闻楚昭昭成婚第二日在房里厮混了一整天,薛缙喉中又翻滚气腥甜。
睡上整整一天,她那般娇弱的人,磕碰下都要含着眼泪用脚踹人的身子……薛缙若细想,怕是要在这吐血晕过去。
心头被妒火翻来覆去的煎熬,脑中却更清晰闪过楚昭昭一身红衣娇滴滴掉眼泪,脸在人掌心温存着咬他一口的画面。
他气得要呕血,又怕真呕出来把楚昭昭吓走。只能尽数咽下血腥,还要支着头将好看的那面露给楚昭昭看,眯眼似从前那副笑着的样子,也没有很在意她成婚这件事的模样:“我看看你嫁得有多倒霉。”
“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
“你与其嫁给他,不如找我、”
薛缙眯着眼,无声念出两个字。
雪光霁明,落下来的两个字却不清白。
偷什么??
楚昭昭分不清是自己耳朵坏了,还是薛缙疯了。
好端端的,一个晏乌就够她头好痛了,她还去找薛缙偷情,是嫌活得时间长了么?
薛缙究竟生得什么病,从上次见面起就有点疯疯的。
楚昭昭蹙眉,很好心不跟病中人计较,只说:“你这副模样,没把薛乔吓坏吧。”
“你同薛乔关系很好?”
薛乔也没明说要同楚昭昭做朋友,楚昭昭不好意思承认,哼哼两声不说话。
薛缙轻描淡写:“只是中毒了。”
“家中境况复杂了些。我那姨娘和庶弟心生妄念,想占爵位家产。薛乔忙着关门打狗,暂没空被我吓到。”
薛缙等了下,想看楚昭昭对他主动暴露弱处会吐露何种宽慰的话,却见她稀里糊涂又回到上个话题。
“那你家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找我偷,”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含糊一下。
她面上是不做假的茫然。
软白面颊上绯红,精致贵气的脸让薛缙想她是不是日日拿牛乳净面,这样嫩白。他那天捏着楚昭昭的脸,确信她身上有缕淡淡甜香。不知从何而来,会不会也被别人知晓。
此刻低头看他,假意怜悯都不怜悯一下。剔透瞳仁好似琉璃珠,理所应当吐出刺痛人的话,天真又引诱着人朝她靠近,去奢望她眼里能装进一点自己的影子。
薛缙气她,又觉得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楚昭昭就是喜欢最好的东西。
他又咳起来,想去牵楚昭昭,又顾忌着他余毒未清,只能忍着:“那就再等等吧…很快,很快我就来找你。”
那语气很像缠着书生的阴魂不散的鬼,楚昭昭艰涩咬下唇,有点想走时听到身后冷淡的声喊。
“楚昭昭。”
晏乌不知是见过谁,从转角现身。指头冷淡在帕子上擦拭着,隐约有血腥味。
鹤氅衬得人矜贵深冷,他系带敞开些,露出里面墨色圆领长袍,唯独腰间一方白玉为亮色点缀。光是站在那,冷淡贵气便自然倾露,如雪中冷松。
他有种锋利沉冷的气魄,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辨认。
楚昭昭不知道自己好像松了口气,马上如归巢雏鸟般凑到他身边去。鼻尖红红,泛着温热吐息去牵他鹤氅。
晏乌一顿。他不着痕迹朝那边扫去一眼:“怎么了?”
楚昭昭脸颊从他鹤氅旁擦过,柔软触感令她不自觉又蹭蹭,含糊说没事。
像只漂亮小猫,分不清是遇到危险还是惊吓,总之先凑到熟悉人身边缩起来蹭一蹭。
晏乌是知道楚昭昭胆子有多小多麻烦的。他任由楚昭昭蹭脸,捂住她玩雪泛凉的手。
楚昭昭隐约嗅到点血的味道,她鼻尖努力,快扑到晏乌怀里去。
那圆石桌前的薛缙咳了两下,明知看了要不痛快,还是近乎自虐般看清她们指腹相贴的每个瞬间,看着他们要这样走远。
“宣王世子真是好福气,一朝身份天翻地覆,幸得陛下赐婚了。”
晏乌回眸刹那,短短一眼,瞳仁中懒生出的压迫,足以震慑人心:“薛世子不如先将家事打理清楚,再有闲心说闲话。”
薛缙口鼻又翻滚出血气。
楚昭昭这个马奴,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楚昭昭和晏乌往前去,王悦筠见状没去拉楚昭昭过来玩,挥挥手让她放心离去。
她没心没肺又忘记薛缙的事,在身旁说起王悦筠的坏姐夫,晏乌好似没听进去,只问:“刚才那人找你做什么?”
“没找我,就是遇到了。”
薛缙总说些怪话,楚昭昭没当回事,说今天宴席上又同李家小姐说了很多话。
“兴许她们都很喜欢我的。”
晏乌垂眼看去,楚昭昭脸侧被雪光映得融融,旁人的喜欢在她手里五颜六色,是稚童手中缤纷的糖果子。
她兴致来时便躺下去,细白手指在里面挑挑,选一颗最漂亮的她最喜欢的。
晏乌望着那双眼想,谁喜欢她,谁把那份喜欢交给她就等同于只有被挑选的权利。而楚昭昭不会珍惜你的喜欢,她只会希望最好全天下都喜欢她。
除非是她先从糖果子走出来,先拿出她那颗不知会有多甜的心。
楚昭昭不明白怎么走着走着,晏乌周身气场愈来愈冷,长睫敛下的瞬间,眼下痣在浓黑间简洁熠熠,只有牢牢抓着她的手温暖。
前庭散客还有好些人在,多得是想上前来攀谈的人,只不过都因晏乌深冷气势徘徊着,不敢上前。
她戳戳晏乌,奇怪:“你在不高兴么?你不高兴什么,我都还没不高兴。”
“我今天带你来,可是下了好大决心的。”楚昭昭凶凶语气里,带着对自己的狠心。
晏乌就懒垂着漆黑的眼,睇她看她要说什么。
“上次不也是带你来这了一次么,就在这前庭,好些人见过你的样子。”
楚昭昭负气:“如今让人认出来,我是嫁给了自己的马奴,背地里肯定笑话死我了。”
说着眼尾当真逼得泛红,把自己气得可怜:“你又没出息,又不够体贴的,一样好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浑然是把他比作她新做的衣衫,新做的缀东珠流苏的锦鞋,也不怕提起马奴旧事晏乌会生气。晏乌任由她言语没轻没重往下刺,反问她:“那我应如何?”
“你该对我体贴些,做个没什么出息但很疼爱人的夫君。就是那种迷恋我的样子,牵一下抱一下的。”楚昭昭小心看了眼晏乌,他那张脸其实很好看,做出这种事很容易迷人眼的。
晏乌嗯了声,在下台阶时毫无预兆扶住她的腰,轻松将人抱起,稳稳放到地上。
楚昭昭吓得手慌忙抱住晏乌脖颈,同他对视间见晏乌似笑非笑撩起眼皮,像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