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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陆永言想未必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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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烛火萧瑟,月色冷冷清清。净元身形隐蔽穿梭于庭院之中,携着秋意在门前停下。

    屋里的血腥味还没散,晏乌长发未束,半湿着散散披在肩头,玄青长袍下肌肤冷白,被烛火映得冷光乍现。

    苍劲指骨停在桌边,他动作没停,淡声问:“拿到了?”

    净元低头将匣子送到桌边:“同主子您说得一样,确实傍晚才绣好。”

    晏乌不轻不重嗯了声,染着血丝的瞳仁阖了下,再看向匣子里那别扭绣着小蝴蝶的香囊。

    他锋利眉尾挑起些,眼下小痣蛊人:“她就拿这个东西打发我?”

    净元对着那个香囊也说不出夸赞的话,只能转述楚昭昭小而精的语气。

    晏乌从不打算真从楚昭昭手里讨要什么。不过把她架在火上烤,要她日夜惊慌不安,怕得要死又不得不照做,要她惶惶不可终日,被折磨得焦心力竭。

    如今真收到这么个玩意,他把玩着小香囊凝神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匣里有帕子软软垂在那,晏乌低头瞧见,眉头微微皱起。

    净元见状把楚昭昭送帕子和关心主子身体事说了,只是他隐约觉得那位殿下最后得意神色不大适合讲,便没提。

    晏乌早发现楚昭昭脾气就像棉花,遇到危险便被压得瑟瑟抖,怕疼怕鬼怕死,娇气得不行。然而一旦觉察有缓和余地便很骄矜抖抖胆子,膨胀些,又不记得怕死了。不长记性。

    关心他身体是盼着他快些死,至于主动送帕子他。

    晏乌指腹蹭过那帕子,是楚昭昭一向喜欢的精贵绸料,软如女子肌肤还沾着些她府里惯用的甜香。

    晏乌不沾染七情六欲,不理会男女之意,却也知这贴身东西不该被随意送出。

    楚昭昭难道不知?

    她对着个素未谋面、冷冷威胁她的未婚夫倒也送得出手。

    晏乌冷压下眉头。

    烛芯噼啪下,整片夜色仿佛自他身上化开,深冷得叫人喘不过气。

    净元不明白为何主子收到帕子了反而心情更坏,只低头不动,做好了主子将其丢出去的准备。

    晏乌只不耐将帕子和香囊收好在匣中,让他放去书房。

    净元捧着那小东西困惑往前走两步,又听到晏乌喊住他。

    他低头,目光好像在看桌面,随意问:“今日纳礼可有纰漏?”

    “回主子,并无。”

    “雁呢?”

    净元恍若,主子对他亲手抽空猎来的雁还是很看重的。

    “那位殿下白日被雁吓到,故而雁被收在府中后院的马厩旁养着。”

    屋里再没回音,净元颔首,抱着匣子去做自己的事了。

    荣国公府内。

    秋菊大绽,前厅老太太过寿,众人一并道喜喝彩。荣国公府百年大家,几代辈出肱骨之臣,文人志士。如今长公子更在刑部担以大任,不难想日后大好前程。

    宾客来者不乏攀谈荣国公之人,一时热闹不绝。

    陆永言是向来不参与这般阿谀场合。刑部诸事繁多,难得告假,今日却也无法做到冷静阅书不闻动静,站在院中寂静站着,听到外面人从朝中局势,潦草倒下的几位大臣谈论到上京轶事来。

    要说最近比较大的事,首当其冲就是赐婚的圣旨了。

    不少人是知道楚昭昭从前缠着陆永言的劲的,有人打趣提出此事,道如今陛下赐婚也算是还陆张公子一个清净了。

    陆母瞥了眼窗外,面色淡了些。

    那人还在笑:“只是嫁于宣王世子,不知那位殿下愿不愿意。”

    有接触过那宣王之子的人,知晓对方手段城府毒辣,很有些宣王那淡笑间生杀予夺的派头,顾忌着并不参与其中。

    后见陆永言冷脸走进来,旁边小辈都很怕陆永言似的不动了,才后知失言,想来清贵陆公子是不喜背后嚼人舌根这档子事的,转而议论起朝局来。

    陆母看着陆永言静坐不语,抿了口茶道:“长乐公主确为陛下赐婚。”

    她目光落在陆永言身上,等着看陆永言反应。他私下去查宣亲王的事她知晓一二,一向不沾染时局的人做出这样手脚,想也不用想便能知是受何人影响。

    “你年纪也不小了,既身为长子也该给家中做个表率,早日成家立业。以后承你父亲爵位也好让人安心。”

    陆永言淡漠垂眸,不做言语。

    他回想起楚昭昭那张水灵灵的脸。

    她必然是不会喜欢那人的。

    楚昭昭的喜好很明确,她要喜欢就定要喜欢最好最出众的,陆永言因家世才学被她缠过许久,因此也知她甜甜唤人是何神情。

    她不会有耐心去嫁给一个在朝没有建,没有本领的人。定在家中哭闹得眼圈红红,很委屈抬头看人,两滴泪落下来说可不可以不嫁。

    陆永言恍惚想起那日王家楚昭昭雀跃着跑来,在他面前瞳仁亮晶晶站定的模样。

    陆永言那时怎么想的?他想他断不会娶楚昭昭这般女子。

    他为家中长子,万事以家族以规矩为先。言行举止皆有把无形的尺丈量,事事精确不得出差错。

    他未来的妻子也早被家中规训框出身形,要贤良淑德大方得体,要细心温和同他并肩站在族前为人表率。

    他从未想过,哪日会同楚昭昭成婚。

    她随风来去爱恨说得轻巧,太随心所欲太鲜活,太不合规矩

    规矩,倘若他那天不循规蹈矩这二字,今日婚约许就是……

    陆永言闭了闭眼,断绝这不符合规矩、不符合君子所想之事。

    他回到书房,桌上软匣中赫然是对用金丝镶好的玉连环。上好温润的玉被镶回原位,只是既然破损,就算用金银丝线珍重修补,也难免留下痕迹。

    那玉石珍贵,刻出这般巧思雅致图案,也能看出其主人曾是花了多少心思,期盼着它被打造出来。

    陆永言沉默看着那对玉连环。窗前秋风零落花香,他眉眼间冷清气质散开,那斐然之下竟显露出些病态阴鸷来。

    陆永言无声启唇,齿间吞念过楚昭昭的名。

    他想,楚昭昭未必想嫁,未必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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