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生擒高迎祥(二)
高迎祥面色一变,正待说话,忽然听到身后兵刃声大作,接着惨呼从黑水峪响起。他回头一看,无数的弓箭已经飞向了他的三百多名部下。这些人竭力抵挡着飞来的箭枝,可是,箭却如雨点一般落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贼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钟建也不禁佩服高迎祥的胆气,这人虽然自私狭隘,不听人劝,狂妄自大,可在生死面前,总算还能做到谈笑风生四字,他拍拍手说道:
朱斌抽出了铁血宝刀,微笑着注视着高迎祥,然后一刀挥了下去,一颗头颅飞起,一片献血沾到了朱斌的身上,血红血红的,红得是如此的耀眼,红得让人不敢正目以看!
崇祯九年七月初十,高迎祥残部先败于兴祥峡,再败于黑水峪,盛极一时的高迎祥,在风光了整整八年之后,终于落到了朱斌之手……
杀出兴祥峡的高迎祥,身边只得三百余人相随,回想当初三十万大军会攻洛阳,何等的风光,再看现在的状况,高迎祥鼻子一算,险些落下泪来……
“圣母,这次当真是累了你了,若不是因为我,你的那些弟子,也不会……也不会……”说着话的时候,高迎祥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钟建悠闲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不错,这人问你带了下路,我家抚帅荷包里可就少了一千两银子,这银子送的,连我看了都心疼……”
“回闯王,突围到黑水峪后,那陈太就失去了踪影!”
吃力地说完了这几句话,常定武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过他们的抚帅朱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高迎祥的确是落网了,可还有一个比高迎祥厉害上百倍千倍的李自成在逃,李自成一天不能伏法,大明就一天得不到安静!
钟建犹豫了下,慢慢蹲下了身子,只见那常定武惨笑了下,轻声说道:“麻烦你,麻烦你回去告诉朱斌,我终于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下……本来官匪自古不两立,我不怪他,一点也不怪他……只是求他,好好照顾米小脂,她便如我的女儿一般……”
高迎祥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他的眼神中,渐渐开始出现了愤怒,过了一会,他似乎心情平静了不少,问道:“那你又准备怎么处置我?送我到北京好向你的主子邀功请赏吗?”
这是朱斌第一次见到高迎祥,这两个从安徽打到河南,又从河南打回安徽,再在山西境内对彼此恩怨做一了结的老对手,默默注视了很久,很久……
“不会的,我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朱斌凑到了高迎祥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很怕,真的很怕,圣上是仁慈之君,可正因为太仁慈了,所以才屡屡对你们这些反贼招安,我怕把你送到京师之后,圣上会因一时妇之仁,而饶了你的性命……”
“同喜,同喜!”陈太嘻嘻笑着退了下去。
“给他拿一副碗筷来!”
高祥应一听大喜,边上常定武却叹息不止,到了这个地步,闯王不想着如何尽快出去,反而依然相信这妖婆说的话,义军如此焉能不败?
高迎祥大喜,正想说话,后面赶来的常定武忽然道:“且慢,你叫什么名字,你又怎会对这的地形如此熟悉?”
兴祥峡的伏击,让高迎祥的最后一点实力也消耗殆尽。在八千条火枪、近三万江南军的围剿之下,贼军死上千人,生俘者不计其数……
那高迎祥却等不及了,一迭声地催促道:“那还等着什么,命令后军拼死截住官兵,大队人马只管朝前面冲突!”
那常山老母掐指算了半天,又在周围看了许久,忽然面露微笑:“恭喜闯王,贺喜闯王,我已精心为闯王算过,此处乃是生地,闯王次番必能破围而出……”
说着抬头对钟建道:“钟将军,高某还有一事相求,朝廷要的只是我高迎祥的脑袋而已,我身后的那些兄弟,不知钟将军能否放他们一条生路?高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铭记将军的大恩大德……”
“不好!”常定武猛然大叫一声:“那陈太必是混在我军中官兵的探子,闯王,朱斌决然在此地设下埋伏,速退,速退,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看着漫山遍野的俘虏,朱斌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黑水峪,黑水峪……”
常山老母叹息了一声:“这也怪不得闯王,都是我的那些弟子平时不肯好好用功,致使为官兵所趁,这也是天意,闯王不必太难过了……”
“没想到高迎祥的首级才值一千两银子!”高迎祥仰天大笑起来,转头对常定武说道:“常将军,悔不该当时没有听你的话,才使今日你我身陷死地,高迎祥只有来世再向将军道歉了……”
但也就是洛阳之战,让其在最短的时间里,从顶峰一下跌落到了谷底。洛阳之战的惨败,让曾经拥兵三十余万的高迎祥,再次成为流寇,狼狈逃窜于数省之间,惶惶不可终日。
“放心,我会帮你把这些话带到的……”钟建低声说道。
……
“报,无锡守备钟建,于黑水峪成功设伏,成功生擒闯逆高匪迎祥,黑水峪之贼无一落网,现在钟将军正押解高迎祥往此处而来!”
高迎祥大笑道:“不会,绝对不会!他日史书上总会记载,我高迎祥受你挑唆,终于误入死地,你便一样可万古留名,恭喜,恭喜!”
这高迎祥一口酒,一块肉,吃得甚欢。一大壶酒,一大碗肉很快落到他的肚中,高迎祥拍拍自己的肚子道:“肚兄啊肚兄,咱高迎祥总算没有亏待你吧……”
为高迎祥送上碗筷的居然就是那陈太,陈太笑嘻嘻地说道:“闯王,你这可怪不得我,将来下了阴曹地府,可千万别来找小人索命!”
“我是圣母,谁敢动我,难道不怕遭到惩罚吗?”那妇人正是常山老母,官兵杀戮一开始,她便想趁乱逃跑,可这里到处都是官兵,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可能!”钟建连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道:“来之前,抚帅已经再三交代过了,这次进入黑水峪的贼兵,一个活的也都不要,不过,你和什么常山老母倒是除外的,我家抚帅很是想见见你们……”
“圣母?”钟建皱了下眉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妖婆子常山老母吧,哈,果然老天有眼,正可以为郑天瑞报仇。来人,把她和高迎祥一起给我绑了!”
高迎祥的脸上一片死灰,兴祥峡,兴祥峡!这个看起来能给自己带来吉利的名字,现在看起来,即将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看着这一切,高迎祥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败了。”朱斌静静地说道。
这话像一根刺在朱斌的心里刺了一下,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些逆匪,总有一天会遇到和你一样的下场,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会保住大明一天……义军屠夫?不错,我就是你们的屠夫,是你们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高迎祥,为何来得如此之晚?钟建可在这里久侯了!”
……
“陈太,陈太呢?”高迎祥在周围看了看,没有见到那陈太的身影,他于此地不熟,乃急切问道。
钟建拔出了腰刀,正想刺下,忽听那垂死的贼人说道:“钟将军,先莫杀我,我叫常定武,我,我和你们抚帅有一面之缘……”
“叮当”一声,高迎祥将兵器扔到地上,翻身下马,大摇大摆地走到钟建面前,居然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用手抓起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钟将军,犯人临行前还得吃顿饱饭,高迎祥这点要求总不过分吧?”
“是的,我败了。”高迎祥并不害怕死亡,他平静地说道:“可是义军还没有败,李自成、张献忠等等各路义军依然转战于各地,依然还让崇祯食不宁,睡不安!总有一天,义军兄弟们还会回来的!”
“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女人,他想逃跑!”这时候,几个兵丁押着一个美貌的妇人过来,那妇人不停挣扎着,咒骂着。
“闯王,闯王!”这时候,一名贼兵匆匆跑过来道:“我知道从这往前冲过去,有条小路,能到达黑水峪。只要到了那儿,我就能找到逃生的道路。”
是的,黑水峪即将成为高迎祥的葬身之地,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李自成?张献忠?大明王朝被这些流寇推翻的历史,会在自己的手里发生改变吗……
此时贼军早成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应战?贼势大乱,被官兵从两边大砍大杀,死伤无数。那高迎祥却在常定武等人的保护下,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往东南方向突围而去……
只听黑水峪周围丝竹大作,无数官兵蜂拥而出,将个黑水峪围得水泄不通,接着,丝竹声中,几名官兵居然在贼兵前面几十步处摆上一桌酒宴,很快一员明军将领信步而来,坐到酒席前,端起一杯酒喝了口,笑道:
“莫非是陷落到了官兵的手里?”高迎祥皱起了眉头。
常定武鼻子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正是朱斌麾下得力干将,无锡守备钟建!
高迎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死敌,这时又听朱斌笑了下说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再来祸害大明的江山,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
可惜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也已经太晚了……
杀戮终于停止了,三百多贼兵无一幸存。钟建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些尸体当中,这时候,他发现有具尸体动了一下,接着慢慢张开了眼睛。
“抚帅!”李天齐兴冲冲地上来道:“闯贼已经往黑水峪方向过去了!”
眼见周围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官兵,再无逃出的可能。身临绝境的高迎祥反而不再虑它,居然笑道:“朱斌定下的好计策,钟将军,只有一事相问,那陈太可是官兵之人?”
看看身边,常定武浑身浴血,这番若不是他,只怕自己是断然冲不出的。只是他本是小秦王的得力部下,乱战中,小秦王也不见了踪影,这未免有些让人伤感。
“圣母,我等到此,不知可有生机?”高迎祥试探着问道。
那贼兵道:“小人名叫陈太,跟随闯王前本就是当地人,所以对此地情况熟悉……”
常定武皱了下眉头,这人回答得头头是道,闯王军中,本来就有许多是陕西本地人,他的话中也找不出任何破绽,可不知道为什么,常定武的心里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听到前面就有生路,顿时数万贼军争先恐后,纷纷向前跑去。就在这个时候,山顶两侧鼓声大作,江南军从山坡上蜂拥而下。
几十个人红着眼睛向钟建坐的地方扑了过来,但很快钟建周边响起了火铳的声音,这些人,就倒在了不远处高迎祥的面前。
常山老母也在,这位圣母不知道用了什么无边法力,居然和高迎祥一起突围而出,不过她的那些女弟子可就惨了,大部失陷在了兴祥峡中。这么年轻美貌的女子,若是落到官兵手中,只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高迎祥,于崇祯元年起事造反,自称“闯王”,转战多年,官兵屡次无法剿灭。至崇祯八年,其率众三十余万猛攻洛阳,达到了其军事生涯的顶峰。
随着兵丁的快报,江南军军营内一片欢腾,贼首高迎祥落网,在他们看来,祸乱本朝将近九年的流寇起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大明王朝的太平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