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君忘再现
“天杀的，也不知是谁，忍心把你这么大好的年轻人害成这么个样，简直就是没了人性。”乘管事絮絮叨叨，想起初见左无舟全身腐烂的伤口，顿毛骨悚然：“哦，怎么称呼你。”
裴弦神色更恭，细细将左无舟的事迹娓娓道来，愈数，裴弦自己就愈是惊讶骇然。
红谵之战，与古一意的天生谷一战，左家庄一战，灭云霄宗与冬宗之战。以一敌百之战，九崖之战，随即就是毁灭之战。
君忘螓首暗颌，清音恰如天籁：“我想看看他战斗过的地方，从一敌百开始。”
她就这么的匆匆来，匆匆出，是如此的来去如风，左无舟连她的面孔都没有看清。
但骨干武力的丧失之余，又令容河大区发现，本区赫然已是新添了淡水五大武帝，流东城、佩龙国董武帝（未参战），各国总和竟有十大武帝了。
“既然那人已死，君忘小姐，不如还是走吧。”
“随你处置。”流东城快意大笑，一条尸，他怎会在意：“你是聪明人，天赋极佳，迟早能成武帝。将来，如果我们进入‘真魂天’，就需要你我互相扶持才是。”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照顾后事，照顾你的家人。”难说是烟熏的，还是怎的，古一意双眼泛红：“你放心的去，我一定替你照顾周全。”
如何忍。古一意苦笑，漂亮话人人都会，马后炮人人都懂。置身于左无舟的处境，他又会如何，难道他能忍得住溪林被吞并瓜分，能忍住亲弟弟险些被害。
一身威煞实在太过传奇，令得纵死，人人亦是难安心。不光是流东城，其他人何尝不是极欲亲眼目睹左无舟的尸，才敢安心下来。
“报仇？”君忘诧异，笑颜如花：“他没死。当然不必。”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与以往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左无舟凝神，忽攸一道香风飘传来，沁入心脾。
少女把一个包袱啪的丢在地板上，散落下来，正是一堆左无舟的东西。气鼓鼓的小脸鼓鼓：“乘管事说，不问而取是为窃，我才不是。”
古一意冷冷的看着流东城，流东城淡淡一笑：“古一意，你是懂得为自己做打算的聪明人。你知我知，我是在为重云保存元气，你的家族不会有事了。”
君忘眼波如烟，痴痴遥想，满怀道不尽的欢喜。
如能忍住，还能笑脸相迎仇人。那就不是忍，是做王八龟孙了。
一直是在昏迷状态，每日里悠悠醒来一时半会，重又昏厥过去。
忽然记起当年拣得小东西，原本他一直都没把小东西当做什么。谁知道，末了，不离不弃的却是这个小东西。原来狗儿的感情比人还要丰富，左无舟一时感动莫名。
否则，每每念及左无舟多次战斗，那等不屈不挠，相当打不垮的作风，每一个参与此战的人，都感到强烈不安。
左无舟也绝计想不到，他竟然成了外在压力，迫使得淡水国与各国得以暂时和平共处。
陆武帝的态度恭敬得令裴弦发毛，心下揣揣不安，心想：“陆武帝怎的连名字都未曾介绍，难道此女来头极大？”
少女正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之态，声如黄莺，又有几分跳脱。打量左无舟几眼，忽然哇的一声呼唤：“一点都不好玩，还给你。”
再是将养数日，左无舟的精神日复一日的好一些，速度很缓，却胜在一直在恢复。
以流东城为首的群雄，乃至于克制不住，自行先掠往下游，迫不及待的要在第一时间看见死尸。
……
乘管事把郎中唤来，笑道：“年轻人，你运气不错，诸天不肯收你。你这狗儿，一直把你拖来。又正好，我们的船上请了一位神医，不然，你这次怕不一定能活下来。”
……
“他们倒大胆。”君忘浅笑淡然：“当真以为天下无人吗。”
君忘痴然心念：“我就知道，我一生在等待的他，绝计不会是一个庸碌之人，必是大英雄大豪杰。一敌百，真想看看当日他的英姿呢。”
乘管事说的不错，他果真是很走运。乘家船队这一趟原是例行公事的生意，沿住这一条大江往来，穿过几个大区的一趟生意。
是以，重云大军宛如米粒一样洒将去，往下游施以地毯式搜索，誓要搜到死尸。
……
君忘飘然来，飘然去。临走，看了裴弦一眼，险些将裴弦的魂都勾走了。
终于，如此早该传来的好消息，一夜传回。
“不过，七天了，它一直没进食，再这么下去，它迟早得饿死了。”乘管事大叹：“来，狗儿，吃点东西吧。”
一名正值豆蔻年华的白衣少女，身轻如燕的跑进来。少女明眸皓齿，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铛。婀娜小蛮腰上系住一条黑色腰带，黑白相间，别增趣味。
裴弦吃惊震动，欲言又止。却在这一刻，城中一个声音冲天：“寻到那个人的尸了。”
……
裴弦大吃一惊，他知道，陆闲极是珍惜那件法帝级装备。陆闲懒洋洋的坐下：“不必谢我，谢君忘小姐，是她认为你做事不错，教我给你一些奖励。”
这次重又悠悠醒来，精神状态比前几次又要好了许多。初一醒来，他就闻得乘管事一声大赞：“好一只忠犬，这都七天了，它一直就不离不弃的守在这孩子身边，真难为了它。”
“是啊，如果我是左兄，我必寻一处所在，修炼成了武帝再做打算。”古一意黯然：“可我始终不是左兄，左兄能做的，我却是做不到。”
……
少女忽又流露一丝狡黠，一溜烟跑出去，娇声笑：“是我家的船队救了你，我喜欢黑流，我要了，就算报酬了。你不许问我讨要。”
正是维护溪林一战，替左无晚报仇一战，两战奠定了大多数人欲杀他而后快的局面。
年轻护卫垂首：“小姐，既然他这么重要，要不要杀光参与此事的人，替他报仇？”
如此三番四次，趁住每一次醒来的光景，左无舟已然是大致摸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好在上等伤药，他有的是，每次醒来都记得服一把。一边昏迷，一边又在暗暗运转“五行天地”的滋养特性，令其自动恢复。
就好象左无舟真的会从地狱爬回来，把自己拖下地狱一样。
裴弦此时终于发现，君忘双足悬空的特异之状，惊骇欲绝，克制住一丝恐惧：“九成九是死了，现在他们正在派人搜索他的尸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放下心来的，不单是流东城，还有许许多多。各宗各国，都是无心再做逗留，得到消息，第二三天就回转了。
三邈城一战毕，竟有多日未能恢复元气，放眼望去，处处都是那大战所残留的痕迹，放眼满是狼藉。
……
陆武帝和裴弦，君忘自己的两位跟班也是愕然。两位跟班长叹，互看一眼，心想：“小姐又来了！”
一老一少，两个气宇非凡的男子，俨然护卫一样跟随，此时轻声，生怕惊动她似的：“小姐这次来‘法魂天’，还有要事待办。”
左无舟想起自己贴身携带的物品，心下一沉。修炼心法在战前，就已置入储物袋中了，但十尽和黑流都是贴身的，还有贴身保护免受外伤的光原纸等等，都已是没了踪影。
九崖之战，一敌四，陆续击杀比他强大的敌人。
陆闲神情松缓下来：“看来，君忘小姐对左无舟这人很是看重啊。可惜，人已经死了。裴老弟，你以往不是很喜欢我的那件法装吗，它是你的了。”
但尴尬的是，为了这一战，竟是卷入了容河区一半的国家和一半的宗派。各国各宗，死伤惨痛无比，大伤元气。
“多谢老人家。”左无舟连抬指的气力都欠奉。
躺在车上的死尸，除去一身泡烂的黑衣，就再也看不出什么了。这尸被洪水冲跑，没冲烂就是好事了。又在水中泡，又在烈日下暴晒，完全肿胀不堪，已然是腐烂了。
经由此战，非但是容河区，临近各区，亦传扬着左无舟之名，亦传播那注定留名千古的豪情浩然。
有好事者统计一番，发现足有超过五十名武尊，超过十多名武君，陆续丧生在左无舟手下。尤为令人震撼的是，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武帝。
……
“你们须记住，没有什么比他重要。”君忘眼波流转，嫣然含厉：“这么天大的事，绿儿竟没有知会我。查查绿儿，将她带回来。”
如此一战，真正是轰动天下。
此战，令容河大区陆续折损超过五十名武尊，十多位武君，一位武帝，全是一人一拳一刀所造成。
流东城凝眉厉喝：“检查他的伤！”
大君会本已搅成了腥风血雨，必是草草收场了。但这一次，却各国各派不但没有心思搞什么交易，也没有心思离去，竟各自都整齐划一的在等待。
“小东西！”一声微弱的呼唤，却令一直不动的小东西，忽然触电一样跳起来，摇住尾巴奔跑过来，满是喜悦的汪汪唤了一声。
古一意掠去，将“左无舟”的死尸带走，在城外堆在柴火上，一把火点燃了。亲眼看着这死尸在火焰中燃烧吞噬，他低首惭然：“左兄，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
左无舟终于死了，不论上到皇帝武帝，下到平民百姓，都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报仇的事，他一定不会喜欢我来插手，他一定会很想自己来报仇。”君忘眼波奕奕：“虽只得一面，我却是懂他的。”
是以，连日下来，左无舟终于是成功保住了性命，凭莫大意志，挣扎从鬼门关上返回来。
左无舟奄奄无力，苦笑：“乘老先生，我姓林，名舟。”
“流武帝，我没有参战，你令我骗他去袭击淡水武帝之计，也没有成行。你满意了。”
沿途再来到公敌一战之处，君忘眉宇间流露一丝感同身受的疼惜，砰然轻言：“后来，后来怎样了。”
……
……
正是一战敢叫天下惊。
“小东西，我的东西呢？”
正好是请了一位神医去乘家。这位神医的医术当真是极为了得，若非如此，给水泡过，又暴晒过，数十道伤口处处腐烂流脓。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外伤，若没有这位神医救治，就算内伤痊愈，左无舟也难逃一死。
殊不知，她心中却有一念流淌，恰似一注清泉：“他是我一生在等待的那个人，怎会这么容易死。他一定没有死，当然不许死，也不能死。”
他忽然觉得，既然那少女喜欢黑流，送给她又有何妨：“她是谁呢？乘家小姐？下次倒要向乘老先生打听一下。”
以一敌百之战，那一番的盖世豪情，那一番的大勇气大斗志，在裴弦的描述中，竟活灵活现的几欲浮现眼前。
……
“既然诸天不绝我，我必有复原的一天。”
小东西耳朵立起来，团团转汪汪叫唤几声。左无舟顿首，迷惑：“小东西想表达什么？”
包难遗和车暂为老朋友茅道临的死，难过了几天，略做逗留，与本地武帝交流一番，亦是离了容河大区，返回自己的宗派。
等燃烧成了灰烬，古一意将骨灰置入骨灰坛，声线低沉：“左兄，你在九泉下安息。你一直在专注修炼，一直在战斗，我想，你会很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一路直奔烽天使节团，裴弦一见君忘，就惊为天人，竟不敢直视此女容颜，低声娓娓道来。
几处致命伤，倒还是比较清楚的。仔细观察一下，倒也看得出来。如此一来，流东城和群雄才终于是确信！
“吃点东西吧，小东西。”左无舟无力的看着它，失笑。有他一句话，小东西才三步两回头的往食物走去，一边吃，一边又屡次回首看他。
身躯中原本爆炸性的力量，好象一夜抽得空空如也。左无舟极难适应这等孱弱无力滋味，徐徐睁眼，小东西蜷缩成一团，嗅嗅一块牛肉，偏过脑袋，无动于衷。
陆闲和裴弦色变，互相一看，一道掠出！
等流东城等匆匆赶去，终于截住半途运回来的死尸，群雄先自松了一口气，再是瞠目结舌：“这就是左无舟？”
……
殊不知，陆武帝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君忘来头之大，绝难想象，可他亦难想象，这位君忘小姐，竟然待一位武君如此慎重：“兴许君忘小姐是想收左无舟入照月宗，毕竟这等天纵之才罕见。”
乘管事急忙：“不必了，你总是活过来了，不容易啊。继续好好躺着养伤，相见是缘，别的也就不必担心了。”
“我古一意别无所求，但求流武帝，你能成全我一番朋友之义！”古一意咬牙切齿：“我要带他的尸体走！”
那一战，他不在，却娓娓道来，俨然亲眼目睹一样。
这等杀神，若没有亲眼见其死去，谁都寝食难安。
昏迷的时日倒是比以往减少了许多，已经从鬼门关抢回来，却也还没算渡过危险期。是以，每日凭住清醒的时候，也是渐渐就弄清楚了处境。
莫看三邈城七日以来，好似异常平静，其实各自心中都忐忑不安，上上下下难有着落。皆是因为始终没有亲眼见到左无舟的死尸。
“走吧，我送你，回家了。”
“和你想的一样。”陆闲不由哈哈大笑：“君忘小姐来自‘真魂天’，有极大来头，比起你我都还要强大。‘真魂天’的秘密，等你成了武帝，自然就懂了。”
小东西衔住十尽送入左无舟手中，左无舟握住十尽，呼的松了口气，至此才是有了一些安全感。
“有些人一生相对，也互相不懂。有些人，哪怕只一眼，也是明白彼此的心意和心思。”君忘的笑中有一丝丝的甜蜜。
裴弦鼓了半天的勇气：“君忘小姐，她是什么人？”
裴弦一生当中，从未有如今天一样，发现自己有说书的天赋。
这一条死尸，真的是左无舟。左得不能再左，无舟得不能再无舟。
终是证实了左无舟之死。
……
淡水国欲一统容河大区之念，终是未能得逞。互相以和平谈判，为终结。
“你大哥的腿，我一定会想法设法取药，治疗恢复过来。”古一意神色坚定，又颓然：“左兄，你又何苦为了一枚长生丹如此博命。以你的天资和根骨，武帝和‘真魂天’皆不在话下。忍得一时，岂不是海阔天空。”
竟自要动员数百武尊，数十武君，九大武帝，一道联手才终于杀了左无舟。实是震撼无比。
日头炎炎，数名不速之客匆匆而至。
这一战，容河大区简直元气大伤，纵有二三十年，也未必能恢复元气。毕竟，一名武尊和武君，往往不是短短数十年就能栽培出来的。
“她是谁？为什么取走我的黑流？”左无舟望向小东西：“小东西，把十尽取来！”
一入城来，君忘就微微皱眉，拂袖一动，淡淡清香掩盖住四溢腐臭。雍容雅步，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君忘的玉足凌波，竟是贴地悬空之状。
“芸芸众生，我在等待的人，必是独一无二，最是不寻常的人。”
陆续数年，左无舟不知不觉竟已创造了无数次辉煌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