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始双双入麟殿

    窗帘处透出一束清晨的微光，照在那盆翠绿的龟背竹上，让它更显一种说不出来的生机。一片新叶正悄悄舒展开来，像睡醒后伸出的手掌，从沉闷的老叶中脱颖而出。李页最喜欢拿着那把尖嘴壶为龟背竹浇水，当细细的水流入盆土中去，她会感觉龟背竹满满当当的开心。自从住进这间房子，那盆龟背竹就是陪伴她时间最久的绿色生灵，在她日日浇灌与宠爱之下，它从发光发蔫、坏了一片叶子的小绿苗，变成了肆意生长的&34;小树&34;。

    &34;看着它疯狂成长，即使侵占整个窗台，我也觉得骄傲。她是我的公主，我纵容她按着性子来&34;李页常常这样对晓晗说，

    李页醒来时胃里还有些翻腾，稍微动动脑袋还能感觉眩晕，她换了一种舒服的姿势，盯着龟背竹，思索昨晚的事情。她想她也像龟背竹一样，普通又寡言，但遇到能够长久陪伴相依的人，也会绽放自己的青绿。可是以前从没有感知到梁良的心思，她习惯了上班时旁边工位上认真做事的梁工，即使一起参与项目，她担心的也只是怕自己出了疏漏而麻烦他。昨天晚上，灯光璀璨，月明如昼，他声音低沉目光含情，只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能灼伤与她之间隔着的那层空间。她有些不能接受，一时间所有的醉意都涌进胃里，一种晕车的感觉越发强烈，恰好璟易的影子从身边抽离，加重了她的难受，。她下意识得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扯开那无端要攀连的丝线。

    摸索到手机看了看，梁良已经发来几条微信：

    &34;醒了吧，吃点东西会好受些&34;

    &34;你没事吧？&34;

    &34;周末好好休息，有事喊我&34;

    &34;……&34;

    李页看着这些，忍着眩晕，回复了&34;刚醒来，我没事，还有些晕&34;，就勉强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龙须面……

    周日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事，李页会去赶早市，买些蔬菜、水果、鱼等。早市在小区东北边的学校旁，一般到了十点就会结束。她对那里有着莫名的喜欢，因为永远只有满载而归。回到家里，她会选一些水果洗干净放在盘子里，然后把菜品分类放在冰箱中，再把买来的鱼或排骨用料腌制。中午的时候如果晓晗在，她会和她一起做三四个菜，配上美味的鱼汤，美美得吃一顿。这天她只是简单熬了汤，然后用汤煮面条吃。

    下午收拾家里时，李页翻找到一块许久不用的墨条。那一次心血来潮认为画国画应该高雅一点，就在淘宝搜索好久才买了这块玄璞斋的松烟墨。小小的墨条上模出一枝梅花，还有&34;聊赠一枝春&34;的字样。这让她想起那天雪夜，在梅花亭旁听璟易讲述他离奇的过往，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只知道置办&34;文房四宝&34;，却又不用的人，简直糟践了墨条散发的淡淡香味。想到这她将那用过一两次的墨条装在锦盒里，然后放在了包里，又戴着耳机开始去往大明宫。

    黄昏时大明宫里的树林像是用铅笔画在渐淡的橘色背景上的画作，喝醉了透着霞红的夕阳意犹未尽得缓缓落山。李页绕着太液池走了一圈，又从湖中那条路一路向北，慢慢靠近璟易等他的地方。夜晚缓缓降临，大明宫又穿上了玄色衣服，戴上了璀璨的明珠，行人两三，还有若隐若现的梅花香。她在那条路上等了许久，看着天空中依然明亮圆满的月亮，心里想着自己也不算失约吧。

    &34;你来了&34;璟易的声音传来，李页转身看到他，只笑了笑，就走去那天的长椅上坐下，璟易也默默坐在她身旁。

    &34;每天在这么美的地方也不赖呀&34;李页说，

    &34;只羡鸳鸯不羡仙&34;璟易有些自嘲得说到，

    &34;哈哈，那晚公司聚餐，有点喝多了&34;李页解释道，

    &34;什么是公司？&34;璟易问，

    &34;类似一个组织，被这个组织雇佣干活的就是员工，我就是一名员工&34;李页解释道，

    &34;他也是员工&34;

    &34;对，我们平时一块工作，嗯……也就是‘做工‘ &34;

    璟易沉默了。

    &34;看这个&34;李页从包里拿出装着松烟墨的锦盒，取出里面的如手指长度的墨条。

    &34;我买来附庸风雅的，可惜一直没怎么用，如果你可以使用，我一定把它送给你，不知道能写出什么样的好诗来呢&34;李页笑着说，璟易试着去碰触那墨条，可是还是不行。

    &34;或许可以去麟德殿试试&34;璟易说，

    &34;麟德殿在哪？&34;李页惊讶得问，

    &34;我在殿里可以碰触实物，但出来就……&34;

    &34;那好吧……去看看呗&34;

    &34;你……不怕吗？&34;

    &34;怕什么？长生不老吗？……如果用我有限的生命跟你换，我愿意&34;

    &34;你竟这样想？&34;

    &34;对呀，你住在豪华大别墅里，还意识永生，不需要吃喝，这不就是神仙吗？&34;

    &34;也对&34;言罢，璟易一路清影，李页紧随其后，来到右银台遗址附近，一座恢宏的宫殿坐落在前方。麟德殿分前中后三殿，左右由飞楼连着结邻、郁仪两座楼宇。整体气势磅礴，带着盛唐时的庄严和大气，俨然就是李页曾经梦到的那座。

    &34;麟德殿是陛下宴饮朝臣、接待外国使臣的宫宇&34;璟易看着眼前的殿门，神情复杂，

    &34;所以嘛，你住这么豪华的地方……&34;李页笑到，

    &34;随我来&34;璟易往前带路，他们一前一后踏进了殿中。李页见过很多仿古的建筑，但来到这里却着实赞叹，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彰显盛唐的威望。除了麟德殿原本的样子，那些柱子、墙壁上写满了字，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内脏，写满了人间痴情。想到他千年来以此作为寄托存于世间，渐渐感觉眼前的身影如仙如魔！

    &34;家里清贫，有客远来，竟无花果茶品……&34;璟易自嘲道，

    &34;余饭罢而来，璟易兄无须忧虑&34;李页也顺着他的话答到，

    &34;……&34;

    &34;哈哈，我们还是别这样文言文了，再说下去我就接不上了&34;李页说，

    &34;嗯，听你的&34;璟易眼中尽是温情，

    &34;现在试试吧，也许可以拿起&34;

    璟易伸出手缓缓靠近松烟墨，感触到它分明的棱角，眼睛里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然后紧紧地握住了那小小的梅花，就像一下拥有了整个春天。

    &34;看来它一直在等你&34;李页说，

    &34;谢谢你&34;他突然想到也许自己可以……可以现在就拥抱眼前这个姑娘，他日夜思念，今日却近在咫尺，可是她信任他，他不能伤害她，现在就很好，哪怕她心里住着旁人，只要她还愿意和他这样说着最普通的话就很好。

    &34;我只觉得如果要把这种诗情画意托付他人都太草率，只有你和它相衬&34;李页郑重得说，

    &34;嗯！&34;璟易笑着应道。